第六十章.暗中合作

在八十年代末期,大多數老牌的工廠,尤其是馬大犇他們廠這種本身是軍轉民的工廠,幾乎都是國家直管的。因為推行政策,領導班子一定都是從基層開始做起,一層層往上提拔,最後通過全廠的選舉產生。

如此看來,一個規模較大的工廠,基本等同於一個國家選舉過程的縮小版。但選舉出來的廠長有一位,副廠長卻有好幾位,副廠長分管的範圍就有所不同,有的分管生產,有的分管銷售,有的分管精神風貌建設,有的分管黨風黨紀。而其中分管黨風黨紀的,通常不會參與選舉,而是由工廠的上級直屬部門直接派人來任職。雖然也要經過基層的鍛煉,但那只是為了在工作之前,能夠更加了解企業的行為。

這些內幕,馬大犇這個歲數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王雷作為當時直接參與案件的刑警,卻有所了解。於是王雷告訴馬大犇,當時被炸死的那個副廠長,就是分管黨風黨紀的。而馬大犇的母親屬於生產部門,直屬領導卻是負責生產的那個副廠長,那麽這個被炸死的,為什麽會出現在工廠裏呢?

王雷說:“這個副廠長姓徐,最早的時候也是廠裏的職工,但由於思想比較先進,工作了幾年後就被廠裏推薦去了黨校學習,回來後就直接任職於黨組建設。可是這個人的背景經過我們的調查,似乎也有些復雜,所涉及的層面比較多,我們也難以區分到底是不是和這個案子有關。但是就他當天無端端在半夜裏去工廠這個行為,我們是表示懷疑的。”

王雷接著說道:“你知道你母親的那個車間裏,角落二層有工人的休息區,還有廠區車間主任的辦公室對吧?”馬大犇點點頭,自己小時候還去那裏玩過。王雷說:“那個徐副廠長,就是在那間辦公室裏被炸死的。”

馬大犇有點疑惑地問:“那個地方應該不是他該辦公的地方呀,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王雷說:“這也正是我們當時懷疑的地方。副廠長是管理層,是不會參與夜班工作的,於是我們透過電信局查到了當天這個副廠長辦公室的電話記錄,所有的號碼都來自於可明確查詢的地方,比如廠裏的其他辦公室,例如徐副廠長自己的一些聯系人,也都一一詢問了,沒有發現可疑之處。唯獨有一個從外進來的傳真電話,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傳真,在那個年代非常流行。據說傳真的可靠性比電報還要高,如果說電報會因為摩斯碼的關系而被破譯,電話的直接通話會被監聽,那傳真是以圖像對圖像的方式存在,相對就安全了很多。那時候許多領導的辦公室裏,都一定會有一台傳真機。

而傳真機本質上還是電話,需要一個號碼形成溝通的條件。可由於徐副廠長當天所接到的傳真就這麽一條,而且警方無法獲取內容,所以初步懷疑傳真的內容是讓這個徐副廠長當天夜裏幾點鐘到廠區辦公室裏去。

王雷說:“盡管關鍵證據還缺少,但這看起來會是最大的可能性。犯罪分子蓄意制造爆炸,恰好就在這個徐副廠長進入辦公室之後,所以我們警方內部當時認為,這是一起針對個人的謀殺案,你的母親和其余幾個遇難者,只是無辜被牽連而已。”

馬大犇心裏難過,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但這件事給他內心留下的創傷實在太大。一時之間,情難自已,結合王雷說的一切,想起自己無辜枉死的母親,馬大犇再也忍不住,低頭哭了起來。

王雷嘆息道:“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因為觸犯了紀律被降職,這件事直接就不歸我管了。不過當時在我們初步確定是謀殺案的時候,也走訪了附近,了解到當天有一個出現在附近的可疑人物,就是周強。但是我們抓了他進行審訊的時候,他卻說自己只是去那邊有別的事,根本不知道爆炸案的事。周強手裏有好幾個案子都因為證據不足我們無法送檢,他出現的時間恰好就在爆炸案前後,所以我們認為他肯定和這件事有關聯。但是他死不承認,我們也沒有辦法,拘留了四十八小時,只能放了。”

王雷對馬大犇說:“大犇,這次我找你幫忙,就是需要一個確鑿的證據,好讓我們能夠有機會再次審問周強。我們知道他從事著某種違法活動,但一直抓不到。所以你接近他,掌握了他的犯罪事實,我們抓他如果能查出些什麽,炸死你母親最關鍵的疑點,或許就能夠因此解開了。”

馬大犇雖然還在悲傷,但他卻真的因為王雷這番話而動心了。王雷說:“在這起案件當中,只要我們能找到周強和那個徐副廠長存在某種關聯的話,那麽這個案子就能夠推翻重審了。”馬大犇問道:“既然你們早有懷疑,為什麽不一早就重審?”王雷說:“這也是沒辦法的,群眾要維穩,死亡的人裏又有高級幹部,這件事一旦鬧大,只會讓大家都很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