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意外來客

這悠揚的琴聲,跟馬大犇一樣,樓下的鄰居們早已聽習慣。只是馬大犇和他們的心情不同,他固執地認為,這時候響起的琴聲,算是褚洧洧對他白天要求的回應。這首曲子並不算長,但馬大犇卻貪婪地享受著每一秒,直到最後一個三連音結束,伴隨著鋼琴的延音,馬大犇才滿足地關上了窗戶。

大概這樣的感覺,很像是抽鴉片,只不過這個“鴉片”,卻來自於精神和心靈罷了。

馬大犇躺在床上,意猶未盡,一個人傻乎乎地樂著,卻也不知道在樂什麽。按理說褚洧洧今天跟馬大犇說的一切,都只是極為正常地談話,誰也不知道,那一晚他究竟在興奮什麽,以至於到了很晚還無法入睡,腦子裏不斷回蕩著的,還是那首聽了無數次的鋼琴曲。

暑假的時間,除了能慵懶地在家避暑之外,還可以約上朋友去河邊遊泳,雖然每年都會傳出很多下河遊泳淹死人的新聞,但那依舊擋不住馬大犇這種小夥子對水的熱愛。這座城市被兩條大江所包圍,江水下地形復雜,多年來,老百姓漸漸總結出哪幾個區域的水流較緩,適合下水,而哪些地方有暗流急流,會比較危險。所謂危險,對於馬大犇和李茫來說,似乎是刺激的另一個含義。於是他們從不在人多的淺灘裏遊玩,而是喜歡鬥水,比賽誰遊過大江上岸的地方,被水沖的比較遠。

兩人水性都不錯,去河邊遊泳一定是要瞞著家裏人的,否則他們肯定不會同意。而他們通常會從中午太陽最毒辣的時候下水,一直泡到接近傍晚才會回家,一路上追追打打,哼著小調,還有雪糕和冰汽水,江風吹過,在濕漉漉的皮膚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順便還打個冷戰,那感覺,別提有多過癮。

可這樣美妙的感覺,卻在那天回到廠裏的時候,被徹底打破。

那天馬大犇和李茫分開後,一路蹦跶著回家,打算趁著馬東方還沒發火,早點回家給他弄吃的。可越是走進自己家的樓下,越是覺得氣氛不對頭。因為從小賣店開始,就分散著三三兩兩社會青年一樣的人,當自己從這些人身邊經過的時候,即便沒有回頭,馬大犇也能輕易地察覺到這些人眼睛在看著自己。

他迅速回想了自己之前招惹過的社會青年,大部分都跟周強有關,而這些家夥自己全都不認識,卻個個都好像認識自己一樣,難道說,他們是周強的人嗎?這群人怎麽會在廠裏,而且距離自己家這麽近?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大腦,馬大犇情不自禁加快了腳步。走到自家樓下,院子裏那顆大樹下的花台上,也坐著幾個歪著腦袋,梳著難看的發型,染了誇張的顏色的小混混。這時候馬大犇基本上確定,這群人多半就是沖著自己來的,而這些人也沒有說什麽話,只是在那裏蹲著或坐著,極度不可一世的表情,抽著煙,玩著打火機。

而樓道上樓梯地方,則坐著另外一個小混混,這家夥馬大犇倒是熟悉,正是前段日子因為打架被拘留的趙二娃。馬大犇從來就沒把這家夥放在眼裏過,眼看是他,又蹲在自己家樓下,於是上前沒好臉色的問道:“怎麽了趙二娃?你不在你自己家撒歡,跑我這兒來幹什麽?”

換作從前,趙二娃雖然怕馬大犇幾分,但嘴巴上肯定還是得來勁,至少要結結巴巴地對嗆幾句。可今天卻很奇怪,他好像是有點不服,但同時有很畏懼地站起身來,給馬大犇讓出了一條上樓的路。

馬大犇覺得納悶,於是仰著下巴問道:“你是結巴,又不是啞巴,怎麽不說話?我問你來我這裏幹什麽?”突然馬大犇想到,這家夥不會是來找褚洧洧的吧?上次在小賣店附近公然調戲人家,這回膽子變大了,敢直接上門了。

想到此處,馬大犇也不明白為什麽突然之間就怒火上頭,他一下子抓起了趙二娃的衣服,把他往樓梯邊的欄杆上一撞,惡狠狠地說道:“你是不是來找褚洧洧的?我可告訴你趙二娃,你最好別動什麽歪腦筋,我馬大犇話放在這兒,你要是敢動她,我可能真的會弄死你!”

這是為數不多的幾次,馬大犇說下這樣的狠話。因為他從來不喜歡用嘴巴來逞英雄,但是今天,他卻是真的發了狠。

看見馬大犇動手抓住了趙二娃,在樓下裏那些小混混紛紛圍了過來,看樣子似乎是想動手了。但趙二娃卻對著那群人伸出了手掌,那意思是讓他們別過來。這個舉動,同樣讓馬大犇感到意外,就算這趙二娃前陣子進了局子,也不至於嚇得連點基本脾氣都沒有了吧,要是真沒脾氣了,幹嘛還到這裏來啊?

正在不解的時候,趙二娃另一只手則抓住了馬大犇的手腕,並且開始緩緩用力想要掙脫。之所以說是緩緩用力,是他做的每一個舉動,都是可以輕易被馬大犇阻攔的。趙二娃說道:“馬、馬大犇,我可沒、沒怎麽著褚洧洧,今天來也、也不是找她的,是找、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