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相視一笑

聽完馬大犇這句話,皇甫明只是微微笑了笑,卻也沒再繼續接話了,眼神也不再看著馬大犇,而是望向褚洧洧教學樓下的出口。

馬大犇和皇甫明顯然都未能預料到對方會在此刻出現,馬大犇也猜不透此刻皇甫明心裏在想著什麽,反正他心裏倒是設想了好幾種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情況。等會兒褚洧洧下樓後同時看到他們倆,她可能會一愣,然後轉身返回避免這一幕。而此刻自己該怎麽做,是該繼續傻等還是該沖過去抓住她?如果抓住她的話,這個舉動必然就會被其他藝術系的同學看見。這些同學之前的幾天裏想必也看到過皇甫明在這裏等褚洧洧的事,說不定大家背地裏早已議論紛紛,說兩人吵架了,或是分手了之類的,自己再上前去抓住褚洧洧的話,這樣狗血的劇情好像只有那些腦殘電視劇才會出現。可自己如果什麽都不做,也就失去了等待的意義,褚洧洧如果裝作沒看到兩人自己走掉了,那結局和之前猜測的那種基本是一樣,只不過把地點從教學樓換到了小路上。

心情極度復雜,想也想不出個結果來,於是馬大犇在小路邊的花台上焦急地站著,因為緊張的關系腳開始不由自主地抖動,這並不是發抖,而是情勢之下才會出現的現象,用流行的話來說,叫做“抖腿症”,雖然沒什麽大不了,但看上去仍舊很像是在踩縫紉機一般。

下課鈴響,陸陸續續開始有學生從教學樓走了下來。由於馬大犇算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許多他不認識的人卻都認識他,尤其是他跟褚洧洧之前是那麽的羨煞旁人。所以那些率先出來的同學們,同時在樓下看到了馬大犇和皇甫明,他們有的議論紛紛,有的快步離開避免飛來橫禍,有的則走幾步就回頭,仿佛生怕錯過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出好戲。

這些刺人的目光讓馬大犇覺得難受,甚至有些羞愧。情不自禁地他刻意讓自己的視線集中在教學樓的出口,但是眼睛的余光還是讓他把那些關注的目光分毫不差地變成信息,裝進了腦子裏。斜眼看見皇甫明挺直了身子站著,他仿佛全然不在意周遭那些怪異的眼神,而馬大犇卻在此刻顯得那麽倉促不安。

頂住壓力,又過了一會兒,褚洧洧下樓來了。看到門口木樁似的站著兩個人,她先是一愣,然後眼神開始在兩人的臉上來回掃視。這樣掃視的感覺讓馬大犇感到一陣心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夠信任褚洧洧的關系,他開始覺得這樣的眼神就好像是在對比一般,對比的不是馬大犇和皇甫明誰好誰不好,而是在選擇自己到底該跟誰走一樣。

馬大犇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說難聽點,城府不深,至少這一點跟皇甫明比起來,算是落了下風。褚洧洧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間,卻讓他回想起很多從小到大發生過的事,盡管這些事都是好像閃回畫面一般飛快地從眼前掠過,但那些記憶卻無比完整和清晰。回想起從前的種種一切,絕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快樂溫暖的,但是這一個多禮拜,卻似乎將之前十多年的全部美好都丟進了粉碎機,絞成了一堆渣。

於是褚洧洧眼裏的兩人,皇甫明帶著自信和驕傲,甚至有些男人的風度,而馬大犇臉上卻流露出悲傷,她當然知道馬大犇在悲傷什麽,這些天她一直都避開馬大犇,也並不是真的有多麽生氣,而是不知道應該怎樣去面對和修復兩人的關系。人都是這樣,選擇性逃避,像是遇到危險的鴕鳥,將腦袋紮進土裏的時候,卻忘了自己光禿禿的屁股也暴露在了危險當中。

原本來之前想好了很多要跟褚洧洧說的話,先是被皇甫明那番譏諷的言語打亂了思緒,再是被褚洧洧這古怪的眼神刺傷了心,此刻的馬大犇竟然把想說的一切都忘了個幹幹凈凈。他此刻距離褚洧洧直線距離只有不到十米,而且褚洧洧出來得晚,多數同學都提前離開了,也就是說,現場沒剩下幾個人,馬大犇確定自己此刻說的任何一句話,褚洧洧都是能夠聽見的。可是他的嘴巴幾度張開,又幾度閉上,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怎麽開頭,而褚洧洧自從看到他臉上那悲傷的表情之後,眼神就再也沒挪開過,她好像也開始有些難過,眼睛和鼻子都在這短短的幾秒鐘裏,開始微微泛紅。

最後,反而是褚洧洧先開了口。她緩緩地走到馬大犇的跟前,然後細聲細氣地說:“你…你是不是有些難過呀?”這句蠢炸了天的話從她嘴裏蹦出來,她仿佛又變成了當初那個不諳世事,單純幼稚的小女生。馬大犇心裏有種酸楚感,他知道這樣的感覺若是持續下去,自己很可能會掉眼淚,畢竟他有血有肉有感情,這麽多年的感情,竟然在這個時候顯得那麽脆弱。聽到褚洧洧這一句近乎於弱智的問話,馬大犇強行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聲音還是有些發抖。之前一直準備的那些低聲下氣,道歉乞憐的話,此刻統統都見鬼去吧,於是馬大犇脫口而出地說道:“難過啊,肚子好餓,想吃蔥油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