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都雨 第七九章 昭武十六年的第一場雪

俞錢還是舉起了弓,用盡最後的力氣,顫抖著拉開弦,把第十箭射了出去。九環。

俞錢左手握住兀自顫抖的右手,如釋重負的笑笑,“請許師傅賜教。”

許由點點頭,不丁不八的站上白線,架起那張四石射日弓。整個人的氣勢頓時一變,呼吸平穩而悠長,雙手穩定而有力,哪裏還有一點病容。

只見他不慌不忙的取下一只長箭,挽起弓,沒見什麽動作,便射了出去。眾人剛要懷疑那弓的分量,卻聽到百步外一聲巨響。轉頭一看,仍然不停顫抖的箭靶上,紅心的位置只剩下一個明晃晃的大洞,許由的箭竟然射穿了三寸厚的箭靶!

秦雷默然,那日若是許由射這一箭,自己定然沒有生還的可能。

許由收起弓,對俞錢點點頭,咳嗽著退回原地。

所有見了這天神般一箭的人,都沉默了。

秦雷見眾人崇拜地望著許由,笑道:“這就是我們的弓手教習,神箭許由。”

場下所有弓手的眼神馬上炙熱起來,能跟著這種箭神學習,就算最後還是拉不開四石弓,拉個三石應該沒問題吧!於是在俞錢的帶領下,齊齊向許由鞠躬道:“拜見教習……”

許由連連搖手,咳嗽道:“使不得,使不得……”

秦雷又請出幾個高人,施展絕技,震懾住場中眾人。這些人,包括許由都是太子府的供奉,被秦雷搜羅來充當教官。

……

秦雷特殊部隊的訓練如火如荼的展開了。單兵技能課都是由他延請的教習擔當。又與太子找來的老兵一起,研討出幾套戰術,一一令兵士們訓練。

其實他對冷兵器作戰也不甚明了,甚至不如一般將軍。但是他信奉一條,自己的貼身護衛必須自己訓練。再加上他明白另外一條真理:實踐出真知。

於是乎除了每日上午的單兵訓練,下午晚上都是戰術演練。他所謂的戰術演練,還是在齊國山裏那一套,一撥人當假想敵,一撥人演練各種情況下的防守,贏了有獎,輸了要罰。消極怠工的第二天會被毆打。還有就是偷襲摸哨、緊急集合之類,原來在齊國玩剩下的東西。

這在沈青看來毫無新意。有一次他實在忍不住問秦雷道:“殿下,您真確定這樣能練出一支可以媲美血殺的隊伍?”

秦雷左右看看,才好笑得望著沈青道:“你也不小了,怎麽會說這種笑話呢?”

沈青焦急道:“那您跟太子殿下的約定怎麽辦?”

秦雷苦笑道:“到時候再說吧!難道他還真能把血殺找來跟咱們比一比?”

沈青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殿下,您原本就知道不可能?”

秦雷做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那我怎麽辦?乖乖在宗人府坐牢?那可是七個月啊!”

沈青啞然,秦雷悵然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們在京城毫無根基,卻被人逼著要與猛虎搏鬥,我不想盡辦法增加咱們的力量,就只能眼睜睜被虎吃了!”

沈青想想,在那個環境下,殿下能有這個不怎麽地道的法子,已經不容易了。心中愧疚道:“殿下,對不起……”

秦雷擺擺手,疲憊道:“你去吧!我想靜一靜。”

沈青沉重地退了出去。見他離去,秦雷才松口氣,這個沈青太過方正,眼裏揉不得沙子。好在兩人感情深厚,卻不會為這些事情不快。

他突然無比想念起鐵鷹那個貌似憨厚的壞蛋。

記憶的閘門一打開,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他想起在齊國乾州深山裏,自己仿佛無所不能的樣子,不禁自嘲的笑笑,在見識了百勝軍和禁軍、甚至是太子衛軍後,才明白什麽叫無知者無畏。

固然自己是個優秀的特種教官,可是在這個時代,他那套行不通。比如說他習慣散兵前進,但這個時代講究的是集群沖擊力。又比如說他講究的是充分的情報,謀定而後動。可是在騎兵突進下,後動往往意味著被踏平。

這種種的不同,令他不敢再誤人子弟。只能偷偷的找來兵書學習。

雖然戰術運用上只能靠實踐摸索,但是別的方面秦雷還是絞盡腦汁,花樣百出的。特別是間諜課,他豐富的心理學知識與層出不窮的偽裝手段,令那百十個間諜目不暇接、受益匪淺,甚至延請的教官也佩服的五體投地。

一天天過去,秦雷他們在無數次摸索後,終於總結出一套適合自己的戰法,隊伍的訓練也漸漸走上正規。

幾個月下來,所有人都瘦了一圈,被草原尖厲的秋風一吹,連一向以皮膚細膩白凈著稱的秦雷都黑了不少,更勿論別人。但是秦雷覺得很值得,他已經能夠叫上所有人的名字,也把自己刻到了所有人的心裏,每當他們看向自己,那種親近尊敬的眼神,才是秦雷最大的收獲。至於已經可以像模像樣的指揮部隊,倒只能說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