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都雨 第八五章 南城石老板的大家來

自草原一別,三人又是數月未見。是以秦雷一進京,就讓沈冰通知沈洛,安排著聚一下。

三個人先揀些輕松的說著下酒,三巡之後話題自然扯回到京都。秦雷說了皇帝對自己的安排,沈洛和館陶便默然不語。良久,幾乎是異口同聲道:“不能去。”

兩人相視苦笑,沈洛先道:“殿下可知戶部尚書是誰?戶部右侍郎是誰?戶部的郎官主事都出自誰的門下?”

秦雷也不答話,等待著他的下文。

“戶部尚書田憫農告病在家,戶部左侍郎錢惟庸是文丞相的門生,戶部右侍郎文銘義乃文彥博的長子,其余大小屬官皆出丞相門下。說戶部是丞相的禁臠也不為過。您去那裏能有什麽施展?”

秦雷點點頭,又看向邊上正在認真咀嚼一塊五香鹿肉的館陶,館陶見他望過來,使勁咽下嘴裏的東西,喝口酒道:“若是單單沒有施展還好說,就怕會得罪滿朝公卿,連中都待不下去了。”

秦雷不禁訝異道:“怎麽會呢?”

館陶撚著下巴上稀疏的胡須道:“我聽說大秦這一仗草草收場,就是因為一個字——錢。”

秦雷默然,太子在過望信中把與齊國戰爭的過程說得很詳細。起初的高歌猛進後,秦國百萬大軍殺入齊國境內。按照原定計劃,是要就地補給的。但是趙無咎堅壁清野,退避三舍,沒有讓秦國掠奪到足夠的物資。被迫拉長的補給線給秦國的財力帶來了極大的損耗,使秦國的進攻後繼乏力。最終沒有在上凍之前攻下齊國的西都合陽,灰溜溜的收兵回國。

館陶再喝口酒,唏噓道:“兵者,國之大事,不可不察。秦國這場戰爭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多年的籌劃。怎麽可能把補給的希望放在別的國家呢?定然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不得已而為之。”

秦雷嘆道:“錢,定然是沒有錢了。”

館陶笑道:“而且很意外的沒錢了。”

沈洛這時恍然道:“戶部掌天下錢糧,定然出了問題。這時候去當差,不就跟坐在炭盆上似的?”說著眼睛還瞥了下墻角燃著藍色火焰的火盆。

秦雷搖頭道:“我不入地獄,誰愛入地獄就入。”然後看向館陶,館陶思索片刻,沉吟道:“我有三策,為殿下謀。”

“講。”

“稱病不出,趨利避害,此乃下策。”

想都沒想,秦雷便否了這條:“不妥。這與蹲大獄有何區別?本殿下蹲夠了,下一條。”

“虛張聲勢、打草驚蛇也好,橫行霸道、欺男霸女也罷。總之讓文丞相他們主動請求皇上把您調離。這是中策。但這樣無疑會給陛下百官帶來些惡感。”

秦雷沒有表態,接著問道:“那上策呢?”

“顯出您的能力,讓陛下不舍得。此為上策。”

秦雷嗤笑道:“能讓一位至尊不舍的事好像不多。”

館陶眼眯成一條線,寒光一閃道:“有,比如說制衡太尉丞相的潛力。”

房中陷入沉默,只有木炭燃燒輕輕的爆裂聲。

……

夕陽西下,醉醺醺的秦雷辭別館陶與沈洛,登上馬車。

馬車拐出銀扣巷,駛上伏羲大街。此時乃是一天中人最多的時候,官員士子商人百姓,結束了一天的勞碌,匆匆從京城各處往家裏趕。人流在伏羲大街上匯聚,竟有些比肩接踵,揮汗如雨的感覺。

秦雷的馬車像遊入魚群的小魚,眨眼就看不到了。

等他下次出現,已經在另一輛藍色的馬車中。

秦雷也換了一身寶藍色長衫,沒有穿標志性的黑金王袍。車裏一個大漢喜不自勝地看著他,似乎要撲上來。

秦雷坐在那伸腳虛踹,笑罵道:“狗日的猛子,你他娘的粉頭抱多了,死遠點。”

石猛撓著大腦袋嘿嘿直笑,分辯道:“俺這不是老長時間沒見您,怪想的慌嗎?”過會又曖昧道:“莫非殿下還沒抱過粉頭?”

秦雷被擊中要害,怒道:“放屁,本殿下閱人無數,豈是你這種憨貨可以想象。”跟他一起去北山的衛士們,已經不大敢再這樣與他笑言無忌,秦雷很高興石猛可以依然如此對他。

嬉笑過後,秦雷問道:“交代你的事可有認真做啊?”

石猛咧嘴道:“殿下吩咐的話,俺猛子睡覺都不敢忘。”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裝訂小冊,雙手遞給秦雷。

秦雷接過打開,一筆筆賬目進出出現在眼前。秦雷看了看外表粗豪的石猛,心中有些得意。誰能想到這渾人竟會記賬呢?

當初自己給衛士們教授算籌,每次測試都是這廝奪魁。後來因為要派他去石威那裏,突擊教了他寫簡單的會計知識,也是一學就會,而且從不出紕漏。這是一直遊離於秦雷核心衛士圈之外的石威無從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