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都雨 第一一三章 二十年的狀元紅

處理好秦泗水的事情,老掌櫃與石猛也上來了,同行的還有一個滿面油光的中年人。老掌櫃的向秦雷施禮道:“公子爺,這就是俺們劉東家。”

那個中年人也向秦雷行禮道:“小人劉福貴,給公子爺請安了。”秦雷示意他坐下。隨便聊兩句諸如劉老板年庚、家中子女如何之類的家長裏短。待兩人熟絡,秦雷又看似不經意的誇了他幾句有福相、人緣好之類。把個劉掌櫃聽得嘴巴都合攏不上。幾個來回,兩人便如多年老友一般。

秦雷輕拍下桌子,對劉老板道:“福貴兄,今日我倆一見如故,實在是難得啊!怎能不痛飲一番呢?”劉福貴笑眯了眼,小雞啄米點頭道:“正是正是。”然後對一邊的老掌櫃高叫道:“老錢,快置桌上好的酒菜,切莫怠慢了貴客。”

老板發話,下面自然全力開動。少頃,酒菜便流水價的上來,把一張大圓桌擺的滿滿當當,盡是些鹵貨冷切、魚羊燉鍋之類的葷腥。

秦雷回京已經快一個月,奢華的皇家生活已經把他的胃口養叼,看著滿桌子肉食,不見菜蔬,不禁食欲全無。秦泗水了解秦雷,見他眼皮微微垂下,便把桌上幾盤花生米、鹵豆腐之類的下酒小菜換到秦雷面前。

劉老板見了,終於相信這位公子爺確實是金枝玉葉,不是來打秋風、吃白食的。他不好意思的陪笑道:“這天寒地凍,咱們市井鄉裏的,比不得公子家,實在拿不出什麽時鮮果蔬,公子恕罪。”

秦雷微笑著示意他放松,溫聲道:“我吃不慣是我自己的問題,不代表飯菜不好。劉兄不必緊張。”

聽他這一說,劉福貴更覺不好意思,對老掌櫃咬牙道:“去把那酒起出來,請公子爺品嘗。”

老掌櫃驚訝道:“不是說等明年……”劉福貴胖手一揮,不耐煩道:“快去……”老掌櫃這才猶猶豫豫的下去。

秦雷又與劉福貴隨便嘮幾句,待老掌櫃抱著兩個還帶著泥土芬芳的酒壇上來。秦泗水看了,失聲道:“女兒紅?”

老掌櫃滿臉可惜道:“不是女兒紅,是狀元紅。是俺東家在大少爺滿月時親手釀制,又埋在地下二十年,盼著大少爺高中時慶賀飲用的。”

秦雷聽了,不禁嘆道:“埋了二十年了,今日起出確實可惜啊!”

錢掌櫃把一壇遞到劉福貴手中,他伸出胖手小心地摩挲著光滑的瓷壇,把上面殘余的泥渣揩去。對秦雷呵呵笑道:“生兒養女埋花雕,圖的就是大喜的日子有個稀罕物。”

然後胖臉緊繃地望向秦雷,認真道:“公子身份小人不敢亂猜,只能說從沒見過像哪個貴人能如您一般和氣、肯與四民之末折節下交。這對小人來說,便是天大的福氣、天大的喜氣。”說著,‘砰’一聲,拍去壇上泥封,登時那經過歲月沉積的醉人醇香四溢出來,香氣飄滿整個房間。四周的護衛們無不目露癡迷之色,有酒鬼已經開始狂咽口水。

秦雷也是好酒之人,爽朗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我若是推辭倒是矯情了。”

琥珀色的酒液從壇中倒入瓷碗中。秦雷有些迫不及待地端起,只見瓷碗裏的美酒透明澄澈、鮮亮誘人。送到鼻前一聞,馥郁芬芳的味道沁人心脾。再一嘗,醇厚甘甜之後便是酸、苦、辛、鮮、澀,這六種味道匯聚在舌尖又傳到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養兒育女十幾年的甘苦滋味盡在其中。若不是秦雷兩世為人,也品不出其中神韻。

秦雷閉目回味良久,半晌才雙目放光道:“澄、香、醇、柔、綿、爽兼具。喝了此酒才不枉此生啊!好!好!”

眾人見他一副滄桑神態,渾然不覺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說出這話有什麽怪異。

秦雷連飲了三碗,把瓷碗往地下一擲,大呼過癮。劉福貴見他一副飄飄欲仙卻又不欲再飲的模樣,勸道:“公子爺只管放開喝,還有很多呢。”

秦雷微醺道:“美食不可盡享、美酒不可過量啊!三碗之後,嘴巴發了木,再飲便沒有味道,無辜糟蹋了美酒。還不如大家都嘗嘗。”

眾侍衛大喜道:“謝五爺開恩。”便由秦泗水一人倒一碗,劉福貴和錢掌櫃也有分,正好把個酒壇倒得幹幹凈凈。眾人端著嘖嘖品味,渾沒有往日鯨吸牛飲似的喝法。

待喝完這二十載的狀元紅,眾人生怕混了口中的味道,竟然沒人再去碰桌上一壇壇美酒。

秦雷笑眯眯對一臉回味的劉老板道:“劉老哥,你的盛情我記在心裏了。放心吧!這二十年狀元紅不會白喝你的,你就等著吧!”秦雷已經懂得為上者不能把話說得過於直白,以免將來沒有回旋的余地。

但此話在劉福貴聽來,卻如仙音一般悅耳。他忙俯身叩首道:“小人代犬子先謝公子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