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三八章 極目楚天舒

打發秦守拙回去,秦雷便換上一身便裝,叫上休假在家、百無聊賴的館陶一起,到山北會館去約舉子們同遊。

舉子們自從狀元樓一會,了解到國家的‘掄才大典’早已淪為某些當權者的‘掄財大典’後,心情自然糟糕透頂。眼見著寒窗苦讀數十載,竟比不過帶著銅臭的阿堵物,士子不由心灰意懶,愁腸滿懷,整日裏全靠借酒澆愁,根本無心讀書。

恰好今兒陽光明媚,響晴薄日的,乃是入冬來難得的好天氣,是以秦雷一邀約,便呼呼啦啦全跟著出來,就算無心賞景,透透氣也是好的嘛!

可事與願違的是,望著遠處隱約高聳城墻的,士子們覺得仿若被困在籠中之鳥,心中竟然愈加憋屈,一個個陰沉著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路上又恰巧碰上辛驪桐與商德重等人,看上去也是氣色灰敗,一副被人欠了八百吊錢的樣子。

館陶見狀,朗聲笑道:“天高氣爽、最宜憑欄望,極目四眺、心比天地闊。咱們還是登上城墻,讓諸位舒展下心胸吧!”大夥已經互相見禮,知道那位樂先生已經被辭退,換成這位張先生了。有人心中便嘀咕道:‘這位公子眼光可不怎麽樣,怎麽越換越疵毛呢?’

眾士子聞言頗為意動,但城墻乃是京都防禦重地,等閑官員也不能上去,更何況他們這群舉子。但那位秦公子顯然很有面子。派人與城門司的兵丁一說,便暢通無阻了。

登上高大雄偉地中都城墻,方才行走過的街道、遠處的屋舍宮苑,仿佛一下小了許多,只需微微擡頭,便可以盡收眼底。眼中的世界小了,士子們的心卻頓時大了起來。又重新找到當初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激情,高聲談論著古往今來。憤懣無忌的針砭時弊,一時間頗有些‘青巾薄衫正年少、白眼世間不平事’地味道。

館陶在一邊微笑聽著,見王爺面色感慨,不由小聲問道:“公子想起什麽了?”秦雷搖頭笑笑道:“沒什麽,只是突然感覺年輕真好,有些羨慕他們……”

館陶失聲笑道:“公子才二九年華,比他們還要小上不少。怎會發出這種感慨呢?”

秦雷面色難明地笑道:“我是面嫩心老,內心滄桑得很呀!”館陶只當他說笑,呵呵笑道:“那屬下就是面如陳皮老,心比豆腐嫩。”

秦雷隨意笑一下,便轉身扶著箭跺,向中都城外極目遠眺,但見天地蒼茫、六合八方,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一吐心曲地旅伴。從心底發出一聲蒼涼無助的呐喊。秦雷心中自嘲笑道:“莫非上天讓我整日裏稱孤道寡,就是怕我忘了自己天涯孤旅的身份?”

館陶見王爺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便靜靜地站在一邊,跟著秦雷的目光往遠處望去,也看到天地蒼茫、也看到六合八方,心裏想的卻是何日能助此人天下獨尊。一掃六合。

兩人沉默地時候,士子們已經從中都城墻的歷史,講到了十八年前的中都保衛戰,只聽那紅臉士子塗恭淳大聲道:“要我說,這場戰役便是我大秦從國力蒸蒸日上,淪落到今天每況愈下的轉折點。若不是齊楚聯手入侵,導致我大秦菁英盡喪的話,哪會落得今日之民不聊生、外強中幹的局面!”此時風氣開放,言論自由,尚無因談吐文字獲罪之說。只要不當面辱罵當權者或者他們的祖宗、以及女性直系親屬。是不會惹火燒身的。

邊上地‘方對王’搖頭笑道:“老弟此言差矣,中都保衛戰只是果。原因在此前便早就種下。當時先帝中道崩殂,我大秦頓時群龍無首。而後先是諸王奪宮,又是各大豪族群起攻之,這才動搖了我大秦的國本,讓齊楚有了可乘之機。卻是怨不得別人。”

顯然他的話要比塗恭淳高明一些,士子們也紛紛贊同,那商德重也頷首笑道:“不錯,我大秦傷於內亂、並非病於外患。”

他們的討論也引起了秦雷兩人的興趣,館陶剛要張嘴,卻見王爺輕輕搖頭,只好把要問的問題憋會肚中。只聽那塗恭淳笑問道:“那麽說是當時幾位王爺地過錯了?”

不想辛驪桐搖頭笑道:“老弟此言還是差矣。”塗恭淳聞言撓頭道:“得,又是差矣,我還是住嘴吧!”引來周圍一陣哄笑。

辛驪桐朝塗恭淳拱手笑道:“愚兄也是一時嘴順,還請兄弟莫怪。”

塗恭淳哈哈笑道:“辛大哥給俺們講講為什麽此言差矣,講得好中午我請,講不好你就得擺席給兄弟我賠罪了。”邊上的諸生也不甚明了,聞言笑道:“正是正是。”

秦雷對館陶輕笑道:“這個塗恭淳實在是選錯了行,當兵可能出息更大。”館陶頷首道:“不錯,此人粗直豪爽,即使當上官,也沒法與同僚和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