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五六章 沒有什麽不可能

八月十五上京城,天高正黃昏。

太陽尚未落山,一輪清淡的圓月便高高掛在了東天。微風輕拂,布谷歸巢,正是菊花遍野、稻谷金黃的拜月好時節。

中秋節可是個大日子,這時候上京城的家家戶戶,早就該蒸螃蟹、煮毛豆、擺菊花、置貢品,準備歡天喜地拜月神了。

雖然今年該幹的一樣沒落下,卻怎樣也找不到往年的歡慶氣氛了。整個齊國都城都籠罩在惶恐與不安之中……

百姓們聽外地逃難來的說,秦國強盜在牧野原一戰擊潰百勝公的大軍,又從牧野城出發,連克黎陽、濮陽、內黃三郡,將齊國的北糧倉的三百萬石秋糧付之一炬。

嘗到甜頭的秦軍一鼓作氣,沿著濟北河一路向東,先後攻陷陽平、華府、高唐、平原四府,七戰七捷,燒毀縣城、府城三十余座,斬首十余萬,焚燒秋糧一百五十萬石……要知道齊國北方一年也不過收獲七百萬石的糧草。

秦軍如蝗蟲般劫掠的,席卷了齊國的東方最富庶的三州之地,致使數百萬人流離失所,直接損失達數千萬兩之巨!

恐慌在齊國的兩京十三州瘋狂蔓延,街頭流言四起、巷尾謠傳不休。人們一會說秦國的強盜不吃糧食、專吃人心;一會兒說他們已經打下了河間府、侵入了京畿地帶,不日便會出現在上京城下;一會兒還說,這次帶兵來打的。正是上官丞相當年力主放走地那個小質子,可謂自作孽啊……

起初傳的兇、信的少,人們對百勝公大人的信心已經到了盲目的的步,哪怕知道齊軍敗於牧野原,也天真而固執的認為,這又是老公爺‘誘敵深入’、‘甕中捉鱉’的好戲,根本不相信一個初出茅廬地小子。能將神祗一般的人物打落雲端。

但當各地勤王軍隊陸續開進京師,順天府大索京城、搜捕間諜後。上京城地氣氛不可遏制的緊張起來,物價漫天飛漲、家家緊閉門戶,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

普通百姓尚且如此,何況他們的父母官,何況父母官的扛把子乎?

……

丞相府氣度依舊,古槐樹蒼勁如故,只是忒的抵不住秋風的摧殘。夏日那墨綠地冠蓋,已經有些枯黃斑禿了。

兩隊威武的儀仗,護衛著一輛華麗的大轎,在院子安靜的等待。不一會兒便見著一位須發銀白的清矍老者,從後院緩緩走來。

那老者身穿蟒袍、腰纏玉帶,正是當朝一品太傅、左丞相上官雲鶴、字明德是也。與四年前相比,他更加消瘦、原先花白的頭發變成純白,那保養得宜的臉上。也終於頑強地爬上了些許代表衰老地皺紋。

甚至連挺直的腰杆,都顯得有些佝僂了。

他太操心太勞神了。自從按照那張諫之的《齊國改良鄒議》開始變法以後,朝局便一天天失去了控制……

這事兒要從齊國的症結說起,齊國的問題在於四個字‘入不敷出’。

這個國家太能花錢了!內部方面,因為官員‘征辟舉薦’制度的盛行,致使世家大族肆無忌憚地在朝中安排子弟、享受國家奉養。甚至一些豪門的門子仆人,也能掛個縣丞、主事之類的官銜,堂而皇之的領取朝廷祿米。

在這種情況下,政府官員數目持續膨脹激漲,冗官虛官無數,到了新政之前,已經達到兩萬多人,十倍於國初!這導致政府開支激增,僅此一項每年所耗何止千萬?

而對外方面,與秦楚兩國的百年對峙。致使軍隊人數居高不下。在此次大戰之前,兵部在冊達人數到了歷史峰值。約一百二十五萬九千人,使得軍事費用增加,正如《鄒議》中所說,‘養兵之費,在天下據七八。’

耗費如此之巨,而收入又如何呢?

齊國給予皇親國戚,士族豪門,軍、公人員極大的特權,允許其免交賦稅、免服勞役。甚至是一般的鄉紳土豪,也可以通過行賄地方官府,偷逃稅賦。而這些不向國家貢獻的特權階層,卻掌握著天下五成以上土地、七成以上的工坊、幾乎全部的鹽鐵礦藏……

因此國家龐大地開支,便全部落在僅耕種大齊土地不足五成地農民身上!這樣的國庫焉能不空虛?

而齊國地官紳士族卻一味沉浸在擊敗強秦的快感之中,做著天下第一強國的春夢,驕奢淫逸,腐化墮落,國庫被這幫水蛭吸食的虧空巨萬,形同虛設還不夠。又加重稅賦,竭澤而漁,農民交不起稅賦便砸便搶便抓便打!這樣的盤剝壓迫,百姓焉能不反?

在四五年前,形勢便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如果再不變革,不攻自破!

這就是張諫之當年上《齊國改良鄒議》的背景。

……

是以在深思熟慮之後,上官丞相決定變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