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七八章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太行山上。

秦雷立在懸崖邊沿、山路盡頭,舉目眺望著前方。山間薄霧迷蒙,看不清對面的情形,只能聽到碎石墜落深澗,發出一連串悠長的回音。

就在半個時辰前,還有一條蜿蜒的棧道,將壺關口與王莽峽連接在一起。然而隨著那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便只剩下這道望不見對岸的斷崖了。

……

“王爺,其實從山上走小道,還是可以過來的。”見秦雷久久不語,徐續小聲安慰道。

秦雷猛地一擡頭,沉聲道:“包括戰馬麽?”

“那不可能,”徐續搖頭道:“需要攀爬的地方太多,人過都很危險,馬就根本不能指望了。”

“那有什麽用。”秦雷緊了緊厚厚的大氅,淡淡道。

山風吹得徐續遍體冰涼,說話也帶著顫音道:“大不了當步軍用。”

“下了馬的大秦騎兵,根本沒法與齊軍抗衡。”秦雷搖頭道:“還是老實修橋吧!”

“對面的糧草夠用嗎?”對秦雷的決定徐續無法接受,便想委婉的否決掉。

“城堡裏有齊軍囤積的過冬糧,再加上我們劫掠的糧草,省著點吃的話,兩三個月還是能湊合的。”摩挲著下巴,秦雷緩緩道:“你還不知道吧!除了五百萬兩白銀之外。我們的戰利品便全是糧食。”

“當年十萬民夫修這條棧道,也用了一年半地時間,”徐續把語調盡量放緩道:“而咱們滿打滿算才能支撐三個月,時間太少了。”

“不一定,”秦雷閉目沉思良久,方緩緩搖頭道:“上次是修築的石頭棧道,為的是一勞永逸。所以才不惜工本、不計時間。”說著看一眼征東元帥道:“但現在,我們只需要一條能讓大軍通過的道路。一切都可以從簡。”

見王爺一臉的篤定,徐續心頭燃起一絲希望道:“請王爺指點。”

“你看,雖然棧道沒有了,但峭壁上的鑿孔尚在。”秦雷指著近處的山壁道:“只要我們將其掏空、再插上木梁、鋪上木板,便可以讓人勉強通行。”

“這樣應該可以過人了,”徐續有些遲疑道:“但……恐怕還不能承擔車馬通過。”

秦雷點點頭,指著垂下懸崖地鎖鏈道:“回去後我畫個圖。你就可以下令臨近州府的鐵匠,都照此打造大小一致地鐵鏈,到時候將其環環相扣、首尾相接,與對面連起來,之後再鋪上木板就成。”

“末將拭目以待王爺的大作。”徐續是個很固執的人,僅憑著嘴皮子是說服不了的。

……

一回到壺關口,秦雷便描了張草圖出來,讓人把徐續叫來。徐續收到那圖紙一看。只見上面畫著根奇怪的鐵鏈,一端是個大鐵鉤、一端是個大圓環,其余的地方便沒什麽特別了。

在圖紙下面有解釋的文字,除了鐵鏈地規格之外,還有一句:‘數條首尾相接,如是五道便可。’反復琢磨了半晌。固執的元帥大人終於點頭同意,安排幾個將軍去各地州府督辦此事。

“王爺,您看我們最快多久才能完工?”徐續終於有了一絲信心,肅聲問道。

“不是我們,”秦雷搖搖頭,指著徐續道:“而是元帥你。”

“那王爺您有何打算?”徐續不動聲色地問道:“回中都還是……”

“我要南下。”秦雷斬釘截鐵道:“去函谷關,去虎牢關!陛下生死未蔔、我大秦的國本已經動搖。此時雄關不能再失,”說著長嘆一聲道:“否則國將不國啊!”

對秦雷的選擇,徐續頗為意外,良久才緩緩道:“王爺。我倆乃是初見。原先也並沒有什麽交情,但末將想說句冒昧之言。您可願意聽?”

“但講無妨。”揮手斥退在邊上伺候的石敢,秦雷沉聲道:“孤王洗耳恭聽。”

“王爺竟欲親自守禦國門,此乃我大秦之福。”斟酌一下用詞,徐續輕聲道:“但微臣以為,如今這形勢下,您不應該出現在虎牢前線。”

“難道孤不堪大任?”秦雷呵呵笑道。

“當然不是,”徐續搖頭笑道:“王爺擊敗百勝公,兵圍上京城,又奇襲羊腸坂,這足以奠定您當時之名將的地位了。”說著伸出三根手指道:“天下能稱名將者,寥寥三人爾。”便起身朝秦雷肅然行禮道:“大秦的前途命運,都在殿下地肩上!”

“那為何孤王去不得?”秦雷搖頭笑道:“元帥倒把孤說糊塗了。”

“正因為您是我大秦的未來,”徐續定定地望著秦雷,一字一句道:“所以才不能陷於不忠不孝之地!”說完視線飄向南方,幽幽道:“微臣一片公心,請王爺恕罪。”

秦雷面色一沉,他聽懂了徐續的意思——如果趙無咎拿你爹當人質,你該怎麽辦?置之不理乃是對君父不孝,開門揖盜卻又是對大秦不忠!無論哪一條,都會給你的政敵足夠彈藥,把你炸得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