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九九歸一 第六九四章 魚死網破

大殿中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對於那人的提議,上至皇帝,下至群臣,無不深以為然。

諸洪鈞總掌城防軍務,除了兩萬羽林軍之外,沒有不聽他的,可這老兒偏偏是最大的死硬派,還是與秦國人勢不兩立的那種,如果密謀被他發現,用腳趾頭想想,都會知道下場是什麽。

但上柱國大將軍豈是那麽好對付?十幾萬軍隊都聽他的,滿城百姓也向著他,這老虎屁股可是不太好摸的。

所以群臣在一陣騷動之後,又都沒了聲息,只好暫且回去,等著城外傳回話來再說。

兩天後,蓋著秦國大元帥王的諭旨送進了楚國皇宮之中,秦雷將‘三諾’變成了正式的法令條文,並重申不會虧待自己的大舅哥,將給他僅次於國君的待遇……大秦雙親王頭銜,保證他的王位能傳襲子孫後代,並賜他‘丹書鐵券’,非謀反重罪不得加害。

看到妹夫還算顧念親情,內心飽受煎熬的建康帝終於好受些,再往下看秦國的要求:其一,城內軍民立刻放下武器,停止抵抗,軍隊開出城外接受看管,民眾呆在家中不得上街;其二,將諸烈擒下送到秦營;其三,三天內傳檄天下,宣布楚國正式投降,正式取消國號,並為大秦帝國的一部分。

前兩個要求倒罷,只是那第三個,又讓剛剛好受些的建康帝重新煎熬起來。

“投降……取消國號……並為秦國一部分……”反復嘟囔著這幾個關鍵詞,建康帝終於意識到。建國二百二十七年,傳帝一十三位地大楚國,終究要亡在自己手裏了。

“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啊……”良久之後,安靜的禦書房中突然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

……

神京城的東段城墻崩潰之後,天上又開始淅淅瀝瀝的下雨,秦軍只好暫停炮擊,遠遠地圍在城外。冷眼旁觀著城內。盡管軍民奮力施救,卻無法阻擋洪水湧進城來。就在滅頂之災即將到來之時。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那些原本不斷冒溢的河流湖泊,在城內水位上漲到三尺之後,又轉變成為排泄洪水地渠道,將湧進城來的洪水排出去大半。

一邊進水一面出水,兩者地速度居然大抵相同,但綿綿不絕的梅雨。還是讓城內水位緩慢上漲,大概每天能漲兩寸左右。

無法挽回的危局誘發了楚國多方勢力的激蕩摩擦。建康帝雖未表態,但誰都知道,他大體傾向於接受秦國的條約。然而他的仿徨失措,舉棋不定,使各方都存著爭取使皇帝接受自家主張的念頭,神京城裏地局勢便愈發的如城中的洪水一般渾濁不堪,讓人看不清。摸不透。

以左右丞相為首的王公百官,主張主動向秦國投降,結束無意義的戰鬥,最大限度的保全城中上下。

然而諸多將軍則與諸家為首的大族抗秦派結合,主張抵抗到底,寧為玉碎。不辱祖宗。兩派人馬明爭暗鬥,對立傳遞到下層,又引起的庶民地激烈對立。

從理性角度說,丞相和一幹文官的主張,才是最有利於生民的,然而不甘亡國,不為瓦全的庶民大有人在,他們洶洶躁動,非但已經結成了上萬人的抗秦義師,還不斷地匯聚在皇宮前請命。請皇帝發放兵器糧秣。支持他們出城作戰。

一有帶頭,這些所謂的‘義軍’、‘義師’便如雨後春筍一般。紛紛地冒了出來。若是尋常時期,此等紛紛擅自成軍的狀況,決然不能為朝廷所容。然而當此國勢危難之時,各支義軍皆‘大義凜然’,其背後還有主戰派將領的暗中支持,全然不懼與官府抗爭,官府也自是不敢妄動。

各方情形傳遞到高堂之上,楚國君臣投鼠忌器,擔心亂民作歹……他們最害怕的是這些亡命之徒,為改變朝政鋌而走險地行刺權臣或者作亂王都,只得一面多方安撫,一面又連連下旨催促諸烈,加強城中戒備,防備暴民作亂。

……

“真是荒謬啊!”神京城東郭的楚軍大營中,幾位高級將領圍著一位白發蒼蒼的佝僂老人,憤怒地叫嚷道;“秦軍就在城外,卻讓我們鎮壓愛國的民眾。”

“這真是親者痛,仇者快,亙古聞所未聞啊!”

“是啊!大將軍,據說他們還打算將您出賣給秦軍,以換取身家性命的苟安。”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啊!大將軍!”將軍們越說越氣憤,有些個性格沖動的,便要抽出兵刃,將那些狗日地王公貴族抓來,挖開他們地胸膛,看看他們的心是不是黑地。

一時間,大廳中群情激奮,吵吵嚷嚷,亂成了一鍋粥。

而被眾星捧月般圍著的老人,卻形如枯木,神色黯淡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別人問他話也不回答。若不是看他雙拳緊攥,眾人真要以為他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