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少年不識愁滋味

周宣捧了個碗也排隊去領粥,施粥的僧人見他衣錦策肥卻來領粥,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之色,不過也沒說什麽,舀了一碗粥給他。

周宣站到一邊,“稀裏咻溜”就那樣捧著喝,這是真正的家鄉早米啊,雖然粗糙但別有一種稻米的香味。

林涵蘊見周宣喝得香甜的樣子,以為這粥不知道有多好喝,捧了一個小茶碗笑嘻嘻走來也要領粥。

周宣道:“涵蘊妹妹,你要領粥可以,必須喝完,不許浪費。”

林涵蘊應道:“知道了。”將茶碗遞到粥桶上方。

那僧人念了句“阿彌陀佛”,知道這種富家小姐是圖新鮮,便舀了半勺粥給她,免得她喝不完糟蹋糧食。

林涵蘊還嫌舀得淺,白了施粥僧人一眼,嘟噥一句:“小氣和尚。”走到周宣身邊捧著喝了一口,皺眉道:“一點都不好喝,象沙子一樣粗糙。”就想走到寺前小溪邊把碗裏的粥倒掉去。

周宣喝道:“站住!”

林涵蘊回身裝可愛道:“周宣哥哥,我真的吃不下了嘛,我給和尚銀子算我買的總行了吧。”

周宣說:“涵蘊,我和你說清楚,你今天要是把這粥倒了,我馬上讓範大人把你送回江州,以後再不許跟著我。”

林涵蘊平時雖然有點小驕橫,但見周宣口氣嚴厲,卻也不敢頂撞,噘著嘴道:“我喝就是了,這麽兇幹什麽,不就是你家鄉的米嗎,特別珍貴對吧,我看你以前也沒少浪費——”

周宣也不管那麽多人看著,走過去對著她的小圓臀就是一巴掌:“少啰嗦,快喝。”

林涵蘊屁股常被周宣打,現在反應不大了,“哼”了一聲,愁眉苦臉把粥喝完了,把碗往周宣懷裏一塞,嚷道:“我喝完了!我喝完了!有什麽了不起!”氣沖沖坐回馬車去了,小茴香過來把碗拿去洗。

不移時,兩大缸粥施完,鄉民們千恩萬謝地走了。

周宣便與那施粥僧人交談,得知來領粥的都是附近崇善鄉的村民,目前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不少村民家無余糧,全靠粗糧野菜度日,要支撐到六月初新稻成熟才能緩口氣。

周宣問:“在下一路行來,見這裏農田很多啊,鄉民們日子怎麽會過得如此窘迫,莫非遭了什麽天災?”

僧人見周宣是外地人,說說無妨,嘆道:“並非天災,乃是人禍啊,這農田雖多,卻不是鄉民所有,全是北霸天鄒家與南霸天謝家的,就是小寺的四十畝薄田,那謝家也想來侵占。”

周宣心道:“南霸天?北霸天?聽這綽號就夠惡,看來哥們這次回鄉還有除惡霸的義務了。”問:“那鄒家與謝家都是什麽來頭?”

僧人道:“鄒家與謝家是聯姻關系,鄒家家主乃上饒縣令,謝家有個女兒嫁與當朝左相韋鉉為妾,這兩家仗勢欺人,無惡不作——阿彌陀佛,小僧妄語了,罪過罪過。”

周宣沒想到他家鄉黑惡勢力這麽囂張,看來是他出手為民除害的時候了,這僧人既不願多說,那就等到了永豐鎮再向當地人了解一下,微服私訪的感覺也不錯。

周宣一行隨那僧人進佛堂隨喜,周宣捐銀五百兩,助寺廟施粥救困,首座方丈大喜,這是“博山寺”建寺七十年來收到的最大一筆捐資,連稱周宣為“周大施主”,並請周大施主留下墨寶。

周宣正有此意,當即揮毫寫下:“《采桑子·行博山道中有感》——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靜宜仙子和夏侯流蘇吟哦一遍,深感妙不可言,靜宜仙子問:“宣弟,這詞的下半闕呢?”

周宣想了想,又提筆寫道:“——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心想這最後一句“卻道天涼好個秋”不能寫了,現在正是孟夏時節,天氣一天熱似一天,寫出來牛頭不對馬嘴了,嘿嘿,這最後一句就留給原作者辛棄疾吧。

周宣擱下筆,笑道:“這最後一句一時想不好,留待後來人吧,方丈大師,請將這闕殘詞收好,兩百年後必有一姓辛的詞家會替我補全這闕詞,牢記我此言,必有奇驗,告辭了。”

“博山寺”方丈恭送周宣一行出山門,見其車馬煊赫,擁道而去,不知是何方神聖,竟能預知兩百年後的事?嗟嘆良久,便請裝裱匠人來把這闕殘詞裱好珍藏,並附法書告知後世僧眾留心兩百年後姓辛的詞家,一定要將此詞請那辛施主補全,那將是叢林佳話、鎮寺之寶。

周宣忽悠了一把辛棄疾,心情不錯,騎著“黑玫瑰”趕往三十裏外的永豐鎮,那裏是他真正的家鄉。

馬車裏的夏侯流蘇一直在吟哦那闕《采桑子》,試著補全那最後一句,但總是不對味,撩開窗簾望著周宣騎在大馬上的背影,心想:“這個周宣少年得志,為何說愁呀愁的,據說他是海外來的,他有什麽樣的傷心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