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章 狼子野心

花萼相輝樓大殿內,百余名面相乖戾的太監站成三排,低頭躬身,一聲不吭,面對鳳顏震怒的小周後沉默示威,對皇後娘娘的懿旨置若罔聞,氣得小周後用玉如意打人,幾個太監被打得頭破血流,但就是一動不動,不肯退卻,不讓小周後出花萼相輝樓半步,小周後身邊雖有數十名宮娥、女官,但遇到這種事,這些女流又能有什麽辦法!

李坤按劍進入花萼相輝樓,身後跟著二十余名心腹武士,殿外還有忠誠於他的三百金吾衛和一百名景王府衛士,守住這占地不過十畝的花萼相輝樓當然不在話下,更何況李坤還控制著皇帝李煜和小周後。

兩名太監擡著皇帝李煜進入大殿,李坤親自高聲宣道:“皇上駕到。”

攔著小周後的百余名太監齊刷刷跪倒,但依舊擋著小周後的路。

小周後叱道:“都給本宮讓開!”

那些太監跪地不動,卻齊聲道:“恭迎陛下禦駕,恭迎景王殿下。”

大殿上數十盞宮燈猶明,照見景王李坤武弁裝束,按劍立在丹墀下,臉上神情既緊張又亢奮,俊美的臉龐帶著一種邪厲之氣。

小周後怒道:“李坤,你想幹什麽?”

李坤隔著一群太監向小周後微微躬身致意,對那群太監道:“皇後娘娘命爾等讓開,爾等沒長耳朵嗎?”

地下跪著的百余名太監這才起身退到兩邊,把小周後氣得個手足冰涼。

小周後穩了穩心神,走過來迎接皇帝李煜,皇宮中的這種過肩步輦可坐可臥,李煜自然是臥著的,身體僵直,衣袍淩亂,連遮蓋的薄毯都沒有,枯白的頭發也是亂糟糟,顯然是被人倉促地從臥榻搬置在步輦上匆匆擡來的。

可憐這文采風流的皇帝李煜此時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頭歪在步輦上,睜著兩眼,渾濁老淚洇濕輦褥。

小周後一見李煜這樣子,眼淚頓時止不住地流下來,沾濕了美麗光潔的面頰,輕輕握住李煜那只尚能活動的右手,輕輕呼喚了一聲:“陛下。”擡眼對李坤道:“坤兒,你看著你叔父的眼睛——”

李坤也覺心裏有愧,瞥了叔父李煜一眼,趕緊移開目光,幹笑兩聲,說道:“叔母娘娘,太子受平南郡王周宣蠱惑,要害臣侄的性命,叔母娘娘請聽,外面喊殺聲,就是作亂的周宣黨羽,請叔父陛下降旨,將周宣一黨革職拿問,否則,大亂將生,國將不國。”

李坤頗有心計,此時他若直接把矛頭對準太子李堅,要李堅讓位於他,小周後與李堅是母子之親,自然不會向他讓步,所以,李坤先退讓一步,只說是周宣主謀,若能讓李煜下旨將周宣革職下獄,那就算這次不能一下子扳倒太子李堅,東宮一黨也必元氣大傷,而他李坤則可借機把持朝政,對內以太監牢牢控制住李煜和小周後,外有皇甫繼勛相助,對忠於太子的衛戌軍將領逐步剪除,這比突然殺死太子李堅更穩妥,不會引起唐國的大動亂,相信小周後為渡過眼前的危機,是會犧牲那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侄子周宣的。

沒想到小周後冷冷道:“李坤,你半夜入宮,挾持陛下到本宮這裏,就是對本宮說這些嗎?”

李坤一聽這話,有些怒了,大聲道:“陛下、娘娘,周宣一黨在城中殺人放火,清溪坊一帶已是一片火海,臣侄的嶽父韋鉉只怕已遭周宣的毒手,陛下、娘娘就忍看臣侄死於非命嗎?”

小周後清泠泠的目光看著李坤,李坤承受不了她的目光,扭過頭去,冷哼一聲。

小周後道:“既然周宣是禍亂魁首,那本宮就去見見他,責其犯上作亂之罪,然後命有司收審。”

李坤趕緊道:“周宣已然喪心病狂,其黨羽更是不可理喻,見人就砍,都是周宣從江州帶來的奉化兵,周宣私帶方鎮府兵進京,其謀反之心昭然若揭,臣侄懇請叔父陛下下旨賜死周宣,臣侄定會輔佐太子平定京中局勢。”

小周後顰眉不語,在緊張思謀對策。

此時,原本囂囂如沸的花萼相輝樓外漸漸安靜下來,太子李堅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來:“兒臣向父皇和母後請安,兒臣不孝,沒能護佑好父皇和母後,以至父皇被李坤挾持——”停頓了一下,繼續大聲道:“我,李堅,以監國太子的身份在此立誓,景王李坤若立即退出花萼相輝樓,我保證赦免其一切罪責,不予追究,皇天後土,共鑒此誓。”

花萼相輝樓內外數千人,此時鴉雀無聲,只有緊一陣慢一陣的雨聲,聲聲入耳。

李坤氣急敗壞道:“李堅這是顛倒黑白,袒護周宣,這全是周宣之罪,與我何幹!”

小周後望著李坤,輕言細語道:“坤兒,李堅的性子你應該知道,他象你叔父一樣仁愛慈善,現在他當眾立誓不追究你的罪責,叔母可以保證他以後絕不會傷害你,這是你的機會,你莫要錯過,不然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