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見姻親,聞良言

王琪的話聽著是有道理,可是說的人不對。

他本不是愛鉆營的人,這樣的安排又太功利了些。如此侃侃而談的王琪,剛接了代天子去迎接天子生母的差事,身上卻沒有半點欣喜,臉上反而露出幾分悲涼。

道癡嘆了一口氣,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七哥無需內疚太過。”

王琪苦笑道:“皇上既命人去迎王妃進京,那名分也是早晚之事。我真是不知該如何見二伯。若是宗房伯父與堂兄們都需規避,張姐夫早些出仕也是好事。”

張慶和不僅娶了王氏女,本身又是宗房太夫人的侄孫,論起血脈親緣來,不比道癡遠。年歲又在這裏,趁著王琪沒成親前,王家人想要扶持一把,在官場上會便宜很多。

即便三郡主封公主,現下有國孝在,婚禮最早也在一年後,王家人還有布置的機會。

等到道癡年長出仕,在官場上也有了幫扶。

道癡心中想著王琪的苦悶,道:“若是姐夫願意,自然是好事。”

王琪看著道癡道:“要是二郎、三郎年長幾歲就好了。”

三郎是宗房近支,道癡又與王琪相伴長大,受過王老太爺的恩惠,宗房真正能依仗的族人,也只有他們兩個。換做其他房,關系疏遠,不說有沒有成才的子弟,即便有子弟可以幫扶,庶強嫡弱,也非家族之福。王琪在還罷,駙馬身份是震懾;王琪要是有不在,庶壓嫡也不是沒可能。

至於三郎與道癡兩個得勢後會不會欺壓宗房,王琪是想也不曾想過。而對於位居從三品的從堂叔王青洪,王琪卻是壓根沒有想起。

看著王琪眉頭皺成一團,道癡低聲安慰道:“七哥,還是那句話,勿要看著眼前。皇上以藩王身份即位,京城看似太平,說不得還有的折騰,眼下風光未必是風光。只要七哥與三郡主恩愛,王家就有靠山,我與三哥晚個十年、八年出仕也不遲。”

王琪聽得有些詫異:“殿下已經是皇上,誰還敢為難皇上不成?”

道癡道:“即便身為皇帝,也未必能隨心所欲。上有孝道,下有‘忠臣’,不管擡出什麽名號,說到底還是名利之爭,還不知會爭到幾時。咱們只管作壁上觀就好,省的引火燒身。”

王琪並不愚鈍,聞言自然聽出道癡言外之意。京城政局真要大亂的話,二伯致仕就未必是壞事。雖說曉得這種說辭是在安慰自己,可王琪眨了眨眼睛,心裏的不安愧疚還是弱了幾分,小聲道:“真的有人敢鬧麽?”

道癡點點頭,小聲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權力更替,總是難免紛爭。不說別的,就是先皇以太子身份即位時,朝廷也動蕩了數年。權閹生生死死,閣臣罷了不是一個兩個,牽連在中的六部堂官不下數人,破家問罪的人家數以十計。皇上這邊,怕是會更艱難。”

王琪這些日子只為自己與三郡主的婚約懊惱,哪裏想到過這些。如今聽道癡聽了這些,想想不說別的,就是王妃進京後就是一場官司。

後宮有太後在,王妃這個皇上生母的身份,就要有的扯皮。以皇上至孝的身份,怎麽會讓王妃“名不正、言不順”地滯留京城,總要接到宮裏奉養,到時候少不得一個“聖母皇太後”的封號……

同皇上要面對的亂局相比,宗房二伯隱退之事就沒有那麽糟糕了……

說話的功夫,馬車到了槐花胡同。

張家在京城買的宅子就在此處。

下馬車時,王琪不能說神清氣爽,臉上的沮喪也都散去,看上去平和許多。

兩人出宮後直接過來,並沒有長隨小廝在旁,王琪打發了車夫,便直接上前叩門。

一個老仆半推門望著外頭,看了王琪好幾眼,方小心道:“可是王家七爺?”

王琪大笑道:“爺前幾日還來過兩遭,你這老兒莫非健忘?”

那老仆忙道:“是七爺收拾的氣派,小老兒有些不敢認。”

哪裏是穿著打扮上的問題,王琪心中有數,自己沒上帖子直接登門做了“惡客”,又與道癡兩個穿著素服,沒有隨從小廝,這老仆老眼昏沉的才遲疑。

老仆已經推門出來,王琪從荷包裏抓了兩塊碎銀子拋在他懷裏,道:“表叔前些日子說是要南下訪友,啟程沒有?”

老仆先謝了賞,而後回道:“還沒呢,行李早收拾好了,船也定下。只是老爺聽說二舅爺從龍進京,不好這個時候動身,說要等會了二舅爺再南下。”

王琪聞言笑道:“這不是正主到了,快去通傳。”

這老仆亦是張家帶進京的老人,聞言忙望向道癡。張家進京前,道癡也去過張家幾遭,老仆亦是見過的。見眼前清俊少年確實眉眼之間有幾分相熟,忙告罪道:“是小老兒眼拙,七爺與二舅爺快進,小人這就去通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