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忍無可忍

許敬宗的話彎來繞去有點復雜,李素聽完後梳理了許久,才明白話裏的意思。

用直白的話來說,楊硯之所以在火器局人五人六,是因為他有後台的,他的後台是位了不得的牛人,長孫無忌,這位牛人還當過吏部尚書,所以給了楊硯這麽大的權力,所以為了大家以後在官場上能繼續順風順水,再有脾氣也不能抽這家夥。

李素暗暗吃驚,他沒想到楊硯的後台這麽大,這年頭投行卷的潛規則,哪家權貴接了行卷,這人便是那家權貴的門下,楊硯倒是認得準,居然投到長孫無忌的府上,而長孫無忌居然也接了他的行卷。

說是黨羽也好,說是門閥勢力也好,總之,楊硯的來頭不簡單。

當然,並不是冠上“黨羽”的名字楊硯便成了壞人,壞人沒這個膽子敢指著皇帝的鼻子罵好大喜功,朝堂裏當官的人,永遠不能用好人或壞人去簡單的定義他。

李素自然沒那膽子敢跟長孫家掰腕子,說來也是封了爵,也被李世民格外青睞,但並不等於李素就有了免死金牌,長孫無忌若想弄死他這個十多歲的少年郎,大抵跟捏死一只臭蟲……一只可愛的小兔兔一樣容易。

很煩惱啊,堂堂火器局一把手監正,竟對一個比自己足足低了兩級的下屬生了忌憚之心,李素頓時有一種手腳被束縛住的感覺,很不痛快。

“抽他啊!你怎麽不抽他?”李素憤怒且期待地盯著許敬宗:“去抽他,當是我授權的。”

“啊?這……”許敬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半晌說不出話來,顯然,老許也沒這膽子。

李素對他很失望,壞人就是壞人,無法指望他不畏強權。

語氣不太和善了,李素瞪了許敬宗一眼,沒好氣道:“不敢抽他你到我這裏來做甚?”

許敬宗尷尬地朝他笑笑。

李素立馬讀懂了他的笑容。

和他的想法一樣,許敬宗也在強烈期待李素去抽楊硯……

心機婊!

……

火器局裏忙了一整天,快到傍晚了,李素收拾好了屋子,出門再去看望了一下吳王李恪,可憐的孩子仍待在營帳裏一動不敢動,吃喝拉撒全在營帳裏解決,臉色越發蒼白了,不知是被嚇的還是因為兩天沒見太陽。

李素由衷對他感到同情,同時也對大唐的宮闈越發敬畏莫名。

一件在他看來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竟能將一位皇子嚇成這副德行,大唐的皇權像塊燒紅的木炭,誰沾誰燙手,當初玄武門事變,李世民對兄長和弟弟痛下殺手,時隔十一年,他心中的陰霾仍舊揮散不去,所以一切跟皇權有關的東西,都成了他的禁臠,任何人都不許觸碰,因為這是他付出了殘殺手足的惡名後換來的東西……跟初戀一樣彌足珍貴。

……

第二天,李素剛跨進火器局大門,事情來了。

火器局的另一名監丞陳堂惴惴不安地找到李素,稟報了一件事。

前日李素配好火藥後,許敬宗命人稱了重,李素和許敬宗算了一下,大約能造四百個震天雷,於是許敬宗給工匠們下了指令,四百個震天雷務必保質保量做好。

“保質保量”的意思是,質量要好,點燃了扔出去能炸死人,而且數量也要剛好,不能少,也不能多。

火藥這東西填塞進小陶罐裏,填多少分量能產生殺傷力,早在松州時李素便已精確計算過,陶罐裏火藥太多了不行,威力太大會誤殺己方將士,火藥太少也不行,太少的話不能管它叫震天雷,頂多算個大炮仗,除了聽個響,根本沒有任何殺傷力。

而陳堂稟報的事情卻有點荒謬,昨晚楊硯擅自改了生產計劃,同樣分量的火藥,竟要求工匠們造出八百個震天雷,足足翻了一倍。

李素聽完想笑,報效國家的初衷是好的,值得贊頌的,誰都希望大唐的將士們能多分到幾個震天雷為陛下開疆辟土,但是事情卻幹錯了,只能造四百個的火藥變成了八百個,李世民得到的不會是震天雷,而是八百個大炮仗,指望它們攻城破寨是不可能了,結婚出殯倒是能派上用場……

“是楊監丞的主意?”李素皺眉問道。

陳堂垂頭恭聲道:“是,下官卻拿不準減少火藥分量後會不會造出廢次品,故而才來問監正大人。”

李素臉色有點陰了:“去把楊監丞叫過來。”

楊硯來得很慢,李素坐在屋子裏差點睡著時他才姍姍來遲。

“見過李監正。”楊硯潦草地行了禮。

李素勉強自己露出盡量和善的笑容:“楊監丞辛苦,請坐。”

“不了,火器局裏很多事情忙,下官無暇閑坐。”楊硯拒絕得硬邦邦的,而且有指桑罵槐的嫌疑。

李素的笑容有點僵硬了:“如此,本官開門見山了,聽說楊監丞昨晚改了震天雷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