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高陽鬧喪(下)

高陽一聲喝斷,地主家門前的下人仆役們驚呆了。

這聲喝喊不可謂不霸氣,從裏到外透著一股子濃郁的跋扈味道,特別是高陽說這話時面孔朝天,兩只小鼻孔冷冷地瞪著地主家門前的家仆,模樣非常的來者不善。

門前的家仆們呆呆地看著她,以及她後面十來個明顯已開啟打砸搶模式的侍衛們,時間仿佛凝滯不動,後面的院子裏卻仍能聽到和尚們喃喃念誦的梵音。

高陽不耐煩了,刁蠻公主怎會忍受被一群下人這樣傻呆呆的注視,手中馬鞭高高揚起,風馳電掣般狠狠揮落。

啪!

伴隨一聲慘叫,一名下人臉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鞭痕,旁邊的人見勢不妙,連滾帶爬朝院子裏跑去。

地主家姓馮,隋亂之時也是貧困農戶,和太平村胡家的發跡史大同小異,趁著大唐高祖皇帝立國那幾年做點小買賣,一步步將家業擴大,最後終於成了富甲一方的地主土豪。

男人有錢就變壞,這句話古今通用。

馮家到了第二代時已有些為富不仁的勢頭了,到了第三代,家裏幾個子弟更是吃喝嫖賭樣樣不落,當然,再怎麽變壞也只限家裏和外面的青樓楚館,對尋常的莊戶百姓,借馮家一個膽子也不敢欺負。

死去的丫鬟沒有名字,連籍貫都模糊不清,只是有年災荒,被人扔到路邊的草叢裏,哭得嗓子啞了,被過路的馮老爺撿回了家,落了賤籍。

小丫頭長到十二三歲,終於出落得有點模樣了,終究免不了被馮家糟蹋虐殺的命運。

聽說門口有人鬧事,馮家家主怒氣沖沖跑出來。

白發人送黑發人已是人生至痛,還有人來大鬧喪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馮家主領著一群護院家仆氣勢洶洶沖出門外,見門外靜立著十余匹高頭大馬,馬上皆是剽悍漢子,為首一人身著紅衣獵裝,俏面冷肅,竟是一名女子。

馮家主當即呆了一下,接著怒道:“爾等何人,來我馮家意欲何為?”

高陽冷冷一哼,道:“你是這家的家主?”

“不錯。”

“逼死丫鬟的人是你兒子?”

馮家主再也忍不住怒火,暴喝道:“哪裏來的女惡賊,膽敢汙蔑我馮家!我兒已逝,老夫卻沒死,再敢胡言一句,誓不與你甘休!”

高陽黛眉一挑,一股怒火在胸中越燒越旺:“田舍老奴膽敢辱罵本宮,你兒子傷天害理,虐殺下人,他做得我卻說不得了麽?”

說完揚起鞭子,狠狠朝馮家主臉上抽去。

啪地一聲脆響,馮家主猝不及防之下,臉上留下一道長長的鞭痕,慘叫一聲倒地痛嚎不已。

這一鞭子頓時炸了鍋,馮家的護院下人們紛紛斥罵著上前,高陽眼中戾光閃爍,揚鞭指著馮家宅院,怒道:“給本宮把這破地方踏平了!”

顯然高陽平日幹過的打砸搶之類的事情不少,身後十名侍衛非常熟稔地齊聲應是,手中韁繩一提,竟騎在馬上沖進了馮家前院,遇到上前阻攔的護院家仆,一記節鏜揮去,護院紛紛倒地。

尋常地主家的護院,跟公主殿下身邊的侍衛相比,其武力值無異天壤之別,幾個照面之下,馮家的護院們倒下一半,還剩一半生了懼意,紛紛抱頭跑遠,高陽的侍衛們就這樣一路高歌猛進,騎著馬闖進院子裏。

院子裏原本團坐著一群念經的和尚,此刻見事生驟變,和尚們本是看在錢的面子上來做法事,他們的業務範圍只是給死人超度,不包括給活人擋災,見侍衛們如狼似虎般沖進來,一副片瓦不留的架勢,和尚們連佛號都來不及宣一聲,院子裏遺落的各種香案,燭台,法器和經書等等都顧不得再收拾,忙不叠跑得遠遠的。

隨著十名侍衛的闖入,馮家全亂了套,一家大小男女狼奔豕突,尖叫連連,院子中間的靈台白幡魂旗供品被扔得滿地都是,侍衛們見東西便砸,見人便打,下手端的狠辣無比。

須臾間,馮家院子裏的人全跑光了,只剩下四周的空屋和亭台。

侍衛們從馬鞍皮囊裏取出三根粗繩,隨手一揚一套,長繩恰好套在靈堂上方的橫梁上。

十匹馬被侍衛們鞭得嘶鳴不已,腳下一發力,接著便聽到一聲轟然巨響,整個靈堂被繩索生生拉得垮塌,轟隆隆的聲響過後,數根房梁以及無數破瓦碎礫如洪水般砸在靈堂正中停放的一具黑色棺木上。

馮家家主剛被下人們攙扶起來,正待進院子跟高陽等人繼續理論,一腳跨進門檻,馮家主驚愕擡眼望去,然後便看到令他瞋目裂眥的一幕。

裝著亡子的那副全新柳木棺材被房梁和瓦礫砸得偏向一旁,棺木上布滿了無數刮痕,側邊甚至裂開了一條大縫。

馮家主見此情形,不由驚怒交加,話都來不及說一句,心頭一陣逆血上湧,噗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