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贈劍,耿直

之前在京城時,張壽除卻朔望並不上朝,平日的圈子除卻趙國公府朱家,也就是學生們以及老師葛雍,並沒有長袖善舞地四處結交人。一來這不符合一個鄉下出身寒門子的人設,二來,他也沒那功夫。整天的教學工作已經夠繁忙了,好容易休息,不得輕輕松松談情說愛?

所以,對於被皇帝從臨海大營調到銳騎營的杜衡,張壽只聞其名,不識其人——盡管之前那封兵部內鬼給臨海大營的信,還是他破解的,杜衡這個名字,也是他那時候就第一次聽說的。之前那一路,杜衡一言不發,他也不在意,卻沒想到這休息的時候,人突然來幺蛾子。

看清楚到了面前的是一把尺許長的短劍,他微微皺眉,人卻紋絲不動,果然,就在那劍尖距離他的胸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一旁陡然之間伸過來一只手,五指一合,穩穩扣住了劍身,正是阿六。見此情景,杜衡方才陡然收手,似笑非笑地對他微微一頷首。

“張博士果然好膽色,我還以為你會叫嚷我行刺你的。”

“談不上膽色。”張壽笑眯眯地看了正把玩那把短劍的阿六一眼,這才氣定神閑地說,“身邊有個什麽事都會未雨綢繆的好幫手,我已經習慣凡事相信他了。”

“我早就聽說你這護衛是皇上都看重的人,今日一見確實不同凡響,張博士真是好福氣。”

杜衡這才移開目光看向阿六,見人壓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也不惱,非常坦然地拱拱手道:“事先不言語一聲就貿然試探,是我不對,我在這兒先給張博士你賠禮,等到了滄州之後一定再擺酒給你壓驚。”

“擺酒就不必了,小事而已。”張壽心中冷笑,卻搖了搖頭,饒有興致地問,“我只很好奇,杜將軍你這突如其來的試探緣由何在?總不成是特意為了送我家阿六一把好劍吧?”

阿六覺得張壽這話有趣,終於忍不住擡頭,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而杜衡見這冷漠得仿佛什麽都不在乎的少年突然露出這般笑意,不禁多看了幾眼,隨即才若無其事地說:“這是出發的時候,楚公公托我交給張博士你的。我之前只惦記著我們的任務,一時忘記了。”

“哦?”

張壽頓時也好奇了起來。他伸手從阿六手中接過那把劍,端詳了好一會兒就呵呵笑道:“看到這把劍,我倒想起了當初嗣和王之子鄭懷恩悄悄讓人送我的那把無鋒鈍劍。只不過和那相比,這把哪怕不是神兵利器,可瞧著也很鋒利。但楚公公贈劍什麽意思,我也糊塗得很。”

他頓了一頓,這才有些疑惑地說:“我和楚公公總共也就只見過幾面,雖說有一次去司禮監外衙找過人,但那也是為了公事,他送這把劍給我是什麽意思?而且他為什麽不親自給我,而是要托杜將軍你轉交?哦,我知道了,杜將軍你和楚公公交情很好!”

我沒有,你不要信口開河!

杜衡剛剛的一時忘記本來就只是借口,此時聽到張壽直接認定自己和楚寬過從甚密,他頓時又驚又怒。見張壽先是疑惑,隨即恍然大悟,表情變化異常真實純粹,他不禁暗自大罵。

等到發覺不遠處幾個聽到他們交談的兵卒在那探頭探腦,竊竊私語,他更是暗自後悔。他在銳騎營時間太短,心腹尚未培養出多少,雖說軟硬兼施姑且懾服了下屬,但真要說如臂使指卻不可能,萬一回頭被人亂傳閑話就糟糕了,想到這,他只好先把自己洗脫出來。

“楚公公是司禮監掌印,我是銳騎營左營指揮使,平時也就見過兩次,哪裏談得上什麽交情。唉,他之前是去銳騎營傳皇上旨意時,順道給了我這把劍,讓我轉交於你。也是我實在忙昏了頭,一直都丟在行李中,忘了立刻給你。實在是對不住了!”

早知道他就把劍送出去就沒事了,結果他一來擔心是否天子私下授予張壽什麽信物,到時候張壽在路上就侵奪自己對銳騎營的指揮權,二來又狐疑楚寬和張壽的關系,就借口事忙把劍扣在手上,翻來覆去琢磨了一日,結果張壽一面做出大度之態,一面又給了他一悶棍!

但最大的原因是,楚寬真的是讓他“順帶”贈劍,那說話的口氣赫然是非常不經意,否則他哪敢這麽做!

見杜衡這一次倒是很正式的躬身作揖施禮,張壽面上雲淡風輕地說不妨事不妨事,心底卻不禁暗自呵呵——扣著別人要你轉交給我的東西不給,給的時候卻還來一招試探?

呵呵,那就對不住了,我這麽一說,輕則有人猜測你這個帶著銳騎營的將軍勾連宮中內侍,重則有人猜測你這個指揮使私自扣留楚寬……當然也可能是皇帝私底下給我的東西!

在這麽一番簡單卻不簡單的對話之後,杜衡匆匆又交出了一把樣式樸素的黑皮劍鞘,隨即就避若蛇蠍地趕緊離開張壽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