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雞犬不寧

三個熊孩子以及張壽朱瑩張琛一行人在安兒胡同又是遊說又是打賭的時候,孔家上下恰是一片雞飛狗跳。孔九老爺一早醒來就覺得頭痛欲裂,可是,他倒很想把昨天晚上的遭遇當成噩夢,然而起床之後,兩個小廝滿面驚惶地進來,一見到他之後更是突然驚得連連後退。

那光景就如同見鬼了似的——而且是把他當成了鬼!

按照平日的習慣,坐在床上的孔九老爺早就喝令把人拖下去重打了,可此時的他卻因為心裏壓著昨晚那件事,因而破天荒忍住了心頭的震怒,只是惱火地大喝道:“這麽慌慌張張的樣子成什麽體統,還不來給我更衣!”

“老……老爺……您……您的脖子!”

聽到脖子兩個字,孔九老爺登時心裏咯噔一下,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等發現並無異樣之後,虛驚一場的他立時兇光畢露,可那小廝戰戰兢兢說出來的下一句話,就讓他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老爺,您的脖子上……脖子上有個手印!”

孔九老爺只覺得心頭油然而生一股寒氣,而且那寒氣倏忽間彌漫全身,簡直讓他連牙齒都在咯吱咯吱打顫!他很想痛斥荒謬,可兩個小廝那驚恐的樣子怎麽都不像是假的,於是他幹脆板著臉下床穿衣,可哪怕他裝出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動作卻極其僵硬。

直到幾件衣服上身,他站在那銅鏡前時,這才看到了脖子上那完全不正常的痕跡,一時間自己都驚得後退了兩步。然而,這銅鏡哪怕是常常打磨,清晰度卻實在稱不上好,因此要看出那痕跡到底是什麽形狀,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再次湊近。

當他終於完全看清楚那小小的手印時,整張臉已經是幾乎快貼在了那銅鏡上。驚駭欲絕的他顫抖著用手觸碰到脖子上那淤痕,可只是輕輕一壓,他就忍不住嘶的一聲倒吸一口涼氣。

好疼!不是假的,昨天晚上那竟然不是噩夢,一切都是真的!

孔九老爺只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冒寒氣,哪怕是往日在下人面前最注重威嚴和體統,此時他卻完全沒辦法保持什麽士大夫的風儀。更讓他戰栗的是,其中一個小廝竟是突然完全失態,竟是在那大聲嚷嚷了起來。

“是鬼,真的是厲鬼過境!老爺的脖子他都敢掐,更不要說把廚房洗劫一空了!廚房裏所有吃食全都被搬空了,不管是活雞大鴨子,還是羊肉牛肉雞蛋……甚至連那些雞雜豬下水都沒放過,這是多少年的餓死鬼投胎啊!”

想到自己那個姓湯的同年在幼子亡故之後沒多久就氣病交加死了,據說家裏還鬧過立嗣和爭產的醜聞,孔九老爺那時候完全當笑話看,但他現在卻是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湯家不管是誰繼承,現在也已經完全敗落罷了,想來是忘記了那麽個早夭的孩子,沒有祭祀供養,可不是會成為一個對他滿心怨恨的餓死鬼?

面色慘白的他強作鎮定地喝住了那個明顯嚇壞的小廝,可正待盤問另外一個小廝時,卻只見人一樣是抖得如同篩糠。情知不能指望這兩個沒用的家夥,他只能克服驚懼換了一身衣服,又裹上厚厚的圍脖遮掩自己的脖子,隨即竟是顧不得洗漱就出了書房。

當孔九老爺匆匆趕到廚房時,他的妻子趙氏早他一步也已經到了。和孔大學士的妻子,長袖善舞的顧氏不同,九太太趙氏卻不是什麽精明能幹的性子,反而有些懦弱。此時她面對那一地狼藉的廚房以及亂成一團的下人們,別說鎮壓了,她自己都在那發懵。

“這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旁邊跟來的四個媽媽,一個說要報官,一個卻說要請和尚道士來做法事,一個說定然是家中有人監守自盜,不如把廚房眾人全都拘了好好審一審,最後一個卻嚷嚷著不如去請老爺來做主。因而,孔九老爺看到的恰是亂哄哄沒人出頭做主的一幕。

他平日對趙氏這個黃臉婆就已經沒多少感情,不過是給正室留臉面,此時見這一幕,原本就心情壞到極點的他不禁怒喝一聲道:“全都擠在這裏嚼什麽舌頭,全都給我滾回去各做各的事情!還有你……你這個當家太太怎麽管事的,我一大早起來整個家裏就亂糟糟的!”

趙氏見孔九老爺一來就發火,她雖說委屈,可一貫對丈夫俯首帖耳的她哪敢置辯,也只能唯唯諾諾地在那賠不是。

然而,孔九老爺卻根本就沒工夫去搭理她,直接就冷著臉進了廚房。他是素來信奉君子遠庖廚的人,此時一進廚房,那各種味道揉合在一起的氣味撲面而來,他就被熏得險些一個踉蹌,等看到那狼藉一片的光景,他更是險些站立不穩坐倒在地。

所有的櫃子都是完全敞開,那些不知道是用來貯存米面還是腌肉鹹菜之類的缸也全都蓋子大開,地上有各種雞毛菜葉等等雜物,也有打碎的雞蛋。可最最嚇人的,卻是那不少地方都能看到的小小血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