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波洛登門拜訪

第二天下午,按響馬爾比農莊的門鈴時,我心中有些緊張。我搞不懂波洛究竟想打聽什麽事。他為什麽把這項任務全權托付給我?是因為他想隱身幕後,就像上次讓我去盤問布蘭特少校一樣?對方是布蘭特還好理解,而這一次,我就看不出有什麽意義了。

一名機靈的客廳女仆前來開門,打斷了我的思緒。

是的,弗裏奧特太太在家。我被領到一間寬敞的客廳。在等候女主人的時候,我好奇地環顧四周,只見一間空蕩蕩的大屋子,擺了幾件不錯的老式瓷器,幾幅漂亮的銅版畫,地毯和窗簾有些陳舊,一看便是一位女士的房間。

我正欣賞墻上那幅巴托洛奇 [1] 的作品時,弗裏奧特太太走了進來。她身材高挑,褐色頭發有些蓬亂,笑容非常迷人。

“您是謝潑德醫生?”她不太確定地問。

“我就是,”我答道,“貿然來訪,實在冒昧。我是想從您這裏了解一下從前受雇於您的一名客廳女仆的情況,她叫厄休拉·伯恩。”

一聽到這個名字,她的笑容頓時消失了,友善的態度也結了冰。她看起來相當不自在,很不舒服。

“厄休拉·伯恩?”她躊躇著說。

“是的,”我說,“您可能不記得了?”

“哦,不,當然不,我……我對她印象很深。”

“據我所知,她離開您才剛過一年?”

“對。對,沒錯。您說得很對。”

“那麽,她在這裏工作的時候您對她的表現還滿意嗎?對了,她服侍您有多長時間?”

“哦,一兩年吧——我記不清了。她……她非常能幹,我保證您一定會發現她是個令人滿意的仆人。我不知道她要離開芬利莊園,完全沒料到。”

“能不能介紹一下她的情況?”我又問。

“任何情況?”

“是啊,她是哪裏人,父母是誰——這一類的。”

弗裏奧特太太的臉更僵硬了。

“我完全不知道。”

“她來您這兒之前是在誰家幹活?”

“恐怕我不記得了。”

此時她的緊張神態中已隱隱浮起一絲怒氣。她捋了捋頭發,這動作似乎有些眼熟。

“這些問題有什麽必要嗎?”

“那倒不是,”我帶著驚訝和歉意說,“我沒想到您會介意,真不好意思。”

她的怒氣消失了,又變得困惑起來。

“哦,我沒有介意,真的沒有。我為什麽要介意?只是……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你知道,就是這樣,有點奇怪。”

身為職業醫生的一大優勢,就是總能看穿對方是否在撒謊。單憑弗裏奧特太太的談吐,我一眼就看出她的確對我的問題非常介意——簡直介意到了極點。她坐立不安,心神不寧,這其中顯然大有文章。據我判斷,她是個極不善於說假話的女人,所以當她不得不違心作答時,難免就異常局促慌亂。這連三歲小孩都瞞不過。

但很明顯,她不想再對我多透露什麽了。無論厄休拉·伯恩身上藏有怎樣的秘密,從弗裏奧特太太口中,也只能查到這裏為止。

我再次為打擾她致歉,然後拿起帽子告辭,無功而返。

我順路探視了幾個病人,六點鐘左右才到家。卡洛琳坐在桌旁,桌上擺著吃剩的茶點。我看得出,她正竭力抑制內心的歡欣雀躍,因為那副表情我早就司空見慣了。她要麽剛剛打聽到了什麽重大消息,要麽就是剛剛把內幕散播出去,我不禁揣測村裏又出了什麽大新聞。

“今天下午太有意思了。”我剛坐進安樂椅,把腳伸到暖洋洋的壁爐旁,卡洛琳就開口說。

“是嗎?”我應道,“甘尼特小姐來喝茶了?”

甘尼特小姐是村裏“長舌團”的主力軍之一。

“再猜。”卡洛琳沾沾自喜。

我又猜了好幾次,好不容易將卡洛琳的智囊團所有成員一個個猜了個遍。每猜一次,姐姐都勝利地搖頭否定。最後她總算憋不住了。

“是波洛先生!”她說,“哎,你怎麽看?”

我有很多想法,但在卡洛琳面前卻盡量不動聲色。

“他來幹什麽?”我問。

“當然是來看望我。他說啊,既然和弟弟這麽熟悉,就巴不得能有幸結識一下他那位迷人的姐姐——是你那位迷人的姐姐,我都糊塗了——反正你明白我說的是誰。”

“那他都說什麽了?”我又問。

“他講了好多自己的經歷,還有辦過的那些案子。你知道毛裏塔尼亞的那位保羅王子吧——剛和一名舞蹈演員結婚的那個?”

“他怎麽了?”

“前幾天我剛在《社會剪影》中看到一篇和她有關的小文章,很有趣,裏頭暗示這演員其實是俄國的一位女大公——也就是沙皇的女兒——設法從布爾什維克手下逃了出來。哎,波洛好像偵破了一樁牽扯到他們倆的謀殺案。保羅王子對他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