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今年的新年也是顏隨原兄妹過得最熱鬧的一次, 終於不僅僅只有他們兩人孤獨的吃一份餃子，顏知秋跟在張阿姨和顧夫人身後貼窗花和對聯，還穿著顧夫人買的紅裙子, 帶著兩個小侄兒在院子裏放煙花，甚至在初一早上還收到了卓總的大紅包。

卓家的那些親戚們也從國外回來一起過年, 滿屋子都是人, 大家有說有笑熱鬧非凡，最開心的當屬知秋, 她第一次在這麽多人的家裏過節, 跟在小表姐後頭到處跑, 比平時文文靜靜的模樣不知活潑了多少，玩得小臉通紅。

大年初二，她甚至還被顧夫人帶回顧家走親戚, 人也開朗了，回來的時候滿面笑容，一直拉著顏隨原說話, 仿佛想把這些天的快樂都說給他聽。

而春節過後，日子就過得更快了。

顏隨原真的把向嘉余送他的金剛石拿去給人打磨成了一對戒指, 新婚禮服也準備好了, 會場都是顧夫人定的，在一家高級會員制酒店的花園, 其他的流程也都有人跟他對接過，甚至還提前半個月就開始彩排, 因為到時候來得人太多, 很多事情一點差錯都不能有。

饒是顏隨原也算見多識廣，可婚期臨近，他也還是緊張起來, 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著，把婚前恐懼症這個詞發揮的淋漓盡致，眼看著人都瘦了一些，每天都惶恐擔憂，甚至起了退堂鼓的心思。

相較起來，卓陽冰正相反，簡直就是吃嘛嘛香，每天興致勃勃那啥完畢倒頭就睡，做夢都美得冒泡，整個人就是個沉浸在即將迎來結婚幸福人生的傻狗，在公司也終於能做個人，不再對下屬動輒刻薄痛罵，即使有些小錯誤，也都批評兩句完事。

下屬們紛紛表示，結婚這玩意兒真好使，個活閻王也能回光返照。

清明節當天，顏隨原帶著知秋去給爸爸掃墓，他這幾天沒怎麽睡好，眼底下還有些烏青，知秋提著裝有紙錢的籃子，幫著往火盆裏放。

年年清明都會下小雨，今年也不例外。這片墓地到處都飄著煙火，都是來祭拜的人們，顏隨原拿著朱砂給墓碑上褪色的刻字重新描紅補色，順便再把墓邊的塵土掃幹凈。

他們兄妹每年都會來，只是今年的心境跟往常不大一樣，顏隨原放下毛筆，蹲在地上看著墓碑上顏爸爸的照片很久很久。

時間間隔太久，照片早就發黃氧化的快要看不清原貌，可依稀還是能看得出顏爸爸年輕時的風采，他穿著白色的襯衫，衣袖卷起捋到臂彎處，面容俊朗烏發微卷眼中神采飛揚，渾身都散發著年輕人的意氣。

當年他和姑姑兩兄妹可是村裏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那時候不知多少人喜歡呢，顏隨原默默地凝望著相片，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

“爸爸，我……要結婚了。”

“不是跟女孩子，他是個男的，而且大我七歲。”

“但是你放心，他對我很好很好，我很喜歡他。”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顏隨原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跟爸爸說清楚，包括自己的身世，以及馮敏的事，他都不知道該不該提，想了半天又說：

“我和知秋現在過得很好，你可以安心了。”

知秋蹲在旁邊燒紙，聽了他的話後也擡起頭來，小聲的應了：“爸爸能聽到嗎？”

“能的。”顏隨原點頭，“你說什麽他都能聽見。”

顏知秋看著火盆裏還在燃燒的紙錢，輕聲道：“要是爸爸能看到我們就好了。”

顏隨原沒說話，他只是盯著墓碑發呆，本來準備了很多話想和他說，真到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爸爸，祝我結婚快樂吧。”

“我想跟他長長久久的在一起，最好能永遠不分開。”

“雖然我還是有點害怕婚禮儀式，但是卓陽冰很期待，所以我也不怕了。”

“你一定要保佑我們，以後我再帶他來見你。”

最終那些話都沒能說出來，他只想得到爸爸的祝福，仿佛這樣就能安心，能保證自己日後安穩的幸福。

墓前裊裊青煙升起，細雨綿綿中，顏隨原似乎聽到了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笑聲，那麽溫柔卻又那麽熟悉，就像爸爸在他耳邊在說話一樣。

他的眼裏忍不住濕潤起來，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神存在，但願爸爸還沒來得及去投胎，至少……親眼看看他再離開。

清明過後的第三天，陰郁了很多天的天幕突然放晴，仿佛真的應了顧夫人的話，的確是個難得的黃道吉日。

一大早顏隨原就起床準備，他不喜歡化妝，卻還是聽話的讓造型師整理了一番，換上顧夫人最喜歡的那套白色禮服，胸前還別著新郎專戴的紅花，土是土了點，可喜慶。

姑姑一身紅色旗袍，頭發也為了今天特意染黑，顧夫人還親自給她畫了一個精致淡雅的妝容，這讓她看起來年輕了至少十歲，依稀還能看見當年清麗秀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