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仙宗爐鼎

長在幽身上的皮肉好像變成別人的了。

先用一根針去剮爛, 再用同樣的針縫合。一厘又一厘,一寸又一寸,纏上束縛的咒語,包裹惡臭的占有欲, 從白皙的肌膚到深層的血紅, 每一滴鮮血的流動好似都成別人的了。

雲淵抱住他, 力度輕柔得像哄小孩。

等偏幽終於有力氣擡起手時, 只摸見自己的臉上多了一個“雲”字。

雲, 本該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物。雲卷雲舒, 天邊聚了又散, 在不同的時辰裏變幻不同的色彩, 自由而美好。可是當這個“雲”字刻在偏幽臉上時,他只感到屈辱的惡膿滴滴流淌。

雲淵抓住他的手, 輕聲安慰:“沒事了, 沒流血,不要怕。”

偏幽望著雲淵,很不解:“為什麽?”他的眼睫被方才的淚水潤得很濕,根根分明微翹著,顯出一種稚嫩的乖巧來。

雲淵露出一個饜足又憐惜的笑容,伸手將偏幽眼尾那滴欲落未落的淚擦掉後,很自然地說:“你是我的奴啊,我帶你回來的,我看著你長大。你這一輩子,除了跟我還想跟誰?”

偏幽望著他, 疑惑地問:“雲淵,為什麽你不能死掉呢?”

雲淵撫著偏幽臉上的殷紅字痕,慢慢摩挲:“還有下一個十年, 下下個十年,我怎麽舍得去死,嗯?”

偏幽蹙著眉,細碎的疼痛讓他反射性地落了淚,他側身躲閃,卻躲不開雲淵的手。偏幽掀開眼簾,任淚水潤濕眼眸,他盯著雲淵,輕聲開口為整件事做了最後的注解:“你一定會死掉的,雲淵。”話裏沒有詛咒的成分,像是在敘述一件已經發生的事。

雲淵撫摸著偏幽的側頰,輕聲哄他:“會的,都會的。那時候想必幽奴的骨肉都腐爛了,可是沒關系,我會找到你的轉世重新養大。每一世,幽奴都會在我的懷中慢慢長成大孩子。只是下輩子,幽奴記得乖一點,不要惹怒我,也不要勾搭別人。”

偏幽望著他,臉上的“雲”字燒灼般疼痛。他累了,臉上也疼,不想再折騰:“你走吧。雲淵,你走吧。”

雲淵回望著他,不知過了多久才把偏幽放在床榻上:“幽奴要乖乖的,乖乖的就不會疼,也不會受傷。”

偏幽閉上眼,不想回答。雲淵走之前,輕飄飄地看了一眼死狗一樣淌血的秋虞良,一腳將他踹下了床。

沒了靈力的壓制,秋虞良終於可以動彈。他在地下爬了很久,很久。一點點挪動,一厘又一厘,一寸又一寸,最後他終於爬上床,離偏幽越來越近。

偏幽睜開眼,潤濕的黑睫柔順而無力:“別過來,阿良。別過來。”

秋虞良沒聽偏幽的話,他爬到偏幽身側,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發誓要保護的人。很疼,裂開的傷口很疼,血液繼續流出來,將偏幽的衣裳染紅一塊又一塊。

“阿良。”偏幽叫了一聲秋虞良,卻沒了下文。

秋虞良望著偏幽臉上的字,淚水不知怎的就汩汩冒了出來。淚水鹹鹹的,鮮血也腥甜,混雜在一塊,好似一層腐爛的肌理被浸了鹽水,疼,卻分不清哪裏疼。

秋虞良擡起手,卻又放下,好像徹底沒了辦法。淚水滴到偏幽臉上後,他驚動般顫了顫眼睫,伸出手試圖將那滴淚撫凈,卻忘了自己的手滿是血腥,擦幹透明的淚還有殷紅的血,沒完沒了,沒有終結。

秋虞良擦了一遍又一遍,偏幽臉上的鮮血也越來越多。

“夠了。”偏幽抓住秋虞良的手,輕聲制止:“你的手快爛了,阿良。你低頭看看自己,你已經快壞掉了。”

秋虞良被按住,終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我,我太沒用了,我怎麽配活著。廢物,廢物一個。”

偏幽撐起手肘,俯身看他,直到秋虞良的情緒過去,才伸手覆住了他的眼:“阿良,沒關系,都沒關系。”

手心濡濕,偏幽露出抹蒼白的笑容:“阿良,往好處想,其實這樣也好。說不定這次我能回家了。”一路走來,跌跌撞撞,此刻他已不想再折騰,只想回到命運的歸屬之地。

之後,秋虞良刻意地接觸了掌門。編造了個在秘境裏得到太上長老真傳的謊言後,掌門對他另眼相待,關照起來。隨後,他提出要帶偏幽回小世界看看,消息傳到雲淵耳裏,不知怎的他也沒阻攔。

兩人就這麽下山了。

雲淵正在洞府裏挑選送給偏幽的禮物,得知消息時,想著偏幽可能最近心情不太好,回以前的家看看散散心也好。他不是一個非得將爐鼎綁在身邊的修士,他只需要確保自己的所有權。況且最近掌門盯得緊,也不好秋虞良才勝利他就將人搶過來。

罷了,且讓幽奴歇歇。雲淵將挑好的丹藥寶器放進儲物戒裏,想著過一陣子再給他。畢竟是自己的小奴,得自己寵著、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