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狹路相逢

“喧嘩嬉鬧,言行無狀,成何體統?”

一道厲喝自天空落下,聲如奔雷。

數千弟子心神震顫,同時閉口。

擡頭只見十余道白光劃過頭頂,由遠及近,似流星墜地,落在廣場高台上。

眾人一邊行禮,一邊羨慕。

那些人黑長袍,白高冠,配色非黑即白,一人高聲道:“迎戒律堂長老——”

方才訓斥眾人的劉長老率先入座。他身後十余位弟子恭謹侍立,行至間整齊劃一,規矩更甚提線木偶。

“迎執法堂長老——”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眾外門弟子再次行禮,自最後層層分開。

一群墨藍勁裝,朱紅袖章的修士越眾而出。

為首的李長老負手走上高台,七八位弟子腰佩長刀,與他一般神色冷肅,目光嚴厲。

兩方坐定後,眾執事才步履匆匆趕來,簇擁著趙虞平入座。一群褐色長衫稍顯淩亂,神色倉皇疲憊。

趙虞平錯失最中間席位,心裏又把宋潛機、孟河澤痛罵一萬遍。

“趙大執事貴人事忙啊。”執法堂李長老不陰不陽地刺了一句。

趙虞平打量對方神色,溫和試探:

“二位長老有所不知,昨晚有兩名外門弟子外出未歸,方才還在尋找,耽擱了些時辰。”

李長老聞言皺眉,外門弟子數千,每年都有幾個失蹤、意外死亡、或者叛逃下山的,趙虞平何曾真正關心過?

戒律堂劉長老冷聲道:“考核既定,缺席視作棄權,過時不候。”

趙虞平笑道:“可這兩人是外門中數一數二、出類拔萃的人才,今天有很大希望進入內門。”

他身後李執事連忙湊趣:“趙執事身為執事堂總管,一貫秉公處事,惜才愛才,實不忍見他們錯失良機……”

李長老聽不下去了,想諷刺兩句,話到嘴邊改口:“不知是哪兩位弟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且看姓趙那廝打什麽算盤。

趙虞平:“宋潛機,孟河澤,二位可認得?”

沒聽說過!

外門弟子歸你管,我認得個鬼!

兩人心裏同時大罵,面上卻連連點頭,做恍然大悟狀:

“哦,原來是他們倆!”

“那的確是兩顆好苗子!”

趙虞平心思不寧,看誰都像背後擺他一道的人。

他猛然起身,高聲道:“諸位,昨夜巡值外門寢舍的執事剛才稟告我,說宋潛機、孟河澤兩人昨天深夜外出,至今未歸。宗門雖然有護山大陣守護,但陣法只防外敵,不防深山妖獸。私以為,若非他們遇到危險,絕不可能考核遲到。”

他停頓片刻,擡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台下炸鍋的弟子們安靜,聲音再次拔高:

“大家別擔心!人命關天,執事堂絕不會坐視不管。什麽時候確定兩人平安無事,我們什麽時候再組織考核。大家以為如何?”

此言如冷水入油鍋,嘩啦一聲,台下更加沸騰。

台上長老目瞪口呆。姓趙這廝發什麽顛病,現在立關愛弟子人設,是不是太晚了。

難道那位趙濟恒並非他家族後輩,只是一個幌子,這兩人才是真親戚,剛失蹤他就急瘋了?

趙虞平見狀很是得意。沒想到吧,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

“執事堂、戒律堂一向深明大義,二位想來不會有異議吧。”

兩位長老相對無言,趙虞平此舉,不論事出何因,面上已占盡仁義道理。

就算外門的公平、公正、公開是做表面功夫,也要做得足夠漂亮,才能讓大多數人信服、守規矩。

台下弟子群情激動,有人已叫嚷起來:

“孟師兄從來不跟宋落來往,兩人怎會一起失蹤?一定是那宋落害了他!他怕今天比不過孟師兄,竟使這等手段!”

“別慌,我們也幫忙找人,孟師兄吉人天相,必定化險為夷!”

兩人同時失蹤,人緣卻是兩個極端。不多時,宋潛機已被推定為害人兇手,只差原地開審堂了。

趙虞平長舒一口氣。

有這出鋪墊在先,誰還想舉告我,只要一口咬定誣告假證,不愁翻不了盤。何況找人嘛,自己的人先找到,就能先動手除掉。

他深深吸氣:“那便聽我安排,今日暫且…”

“我找到他們了!”一聲大喊從廣場邊緣炸響。

那聲音極熟悉,因為過於激動而中氣十足,在山間反復回響:

“宋潛機、孟河澤來了——”

趙虞平眼前一黑,一口氣梗在胸口,險些暈倒。

喊話者,錦袍玉冠,通身富貴。

正是趙濟恒。

***

趙濟恒昨晚沒喝醉。

他在華微山下的春風如意樓包場,請交好的外門弟子喝酒聽曲。

一個富貴少年,從不缺同齡人捧場。

鮮花烈酒美人枕,金杯玉杯琉璃杯。

與趙濟恒的闊綽大方相比,他的跋扈脾氣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