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頂有顏色的帽子

五月,兩個人開始了同居生活。

蘭堂在養傷的期間,手捧著一本薄薄的詩歌集,看得失神。詩歌集裏收錄了三個完整的短篇詩歌,分別是《黎明》、《元音》、《黃昏》,字字夢幻,透露出不凡,牽動著蘭堂缺失了記憶的內心。

麻生秋也說,那是蘭堂對他說過的詩歌。

還有更多的詩歌,麻生秋也無法默背下來,只能以零散的形式記錄下來,好似一個個等著蘭堂來書寫的高難度填空題。

每一個字將會填的是情懷與才華,除了蘭堂,誰也沒有資格去補全。

原來,他真的是法國的詩人。

陽光從潔白的窗簾處灑下輕紗般的光線,身穿居家服的蘭堂褪去了強者的光環,素凈的面容宛如一池春水,清澈靈動。他為《黎明》中午睡般的慵懶情調所喜愛不已,又為《元音》的奇思妙想而驚嘆,最後視線落在《黃昏》的句子上,悄然心扉輕顫,止住了念出來的沖動。

蘭堂在內心不由自主地跟著文字,詠讀著陌生而熟悉的詩歌。

【我將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動。】

【無邊的愛卻自靈魂深處泛濫。】

【好像波西米亞人,我將走向大自然……歡愉啊,恰似跟女人同在一般。】

他產生寫詩歌的抒發欲。

迫不及待的,他想要把第四篇詩歌《奧菲利婭》補全。

然後,當蘭堂拿起筆,遲遲下不了手,無法描述詩歌裏的奧菲利婭小姐。他泄氣地發現自己大腦空空,亂七八糟的字眼卡在喉嚨裏,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竟像是一個可憐的啞彈。

如今的他,比不上過去才華橫溢的自己。

“秋也,我好沒用。”蘭堂受到打擊,在被子裏抱膝蜷縮。

不,你要是沒用。

全世界的普通人都是窩囊廢了。

“別擔心。”麻生秋也把厚厚一沓書籍搬到臥室,放在蘭堂可以伸手觸及的桌子上,那些書籍的高度使得蘭堂呆呆地眨了眨眼睛。麻生秋也盡量削弱兩人之間的疏離感,用文字當橋梁,喚醒蘭堂靈魂之中不可思議的文學才華。

“慢慢看,細細想,在無聊的養傷過程中補充知識。”麻生秋也逐漸交替著語言,用日語來與蘭堂交流,“我家親愛的遲早能寫出來。”

在各種證據之下,蘭堂相信了自己就是麻生秋也的男朋友。

在麻生秋也的口中,他們三個月前認識,蘭堂是一位來日本散心的法國詩人,對日本不熟悉,來之前似乎與朋友鬧得心情不愉快。後面的事情很簡單,以文會友,交流文學和詩歌,最後蘭堂接受了麻生秋也的追求。

這裏面麻生秋也的容貌和談吐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都說了他十六歲有資本去cos黑時宰,太宰治那種档次的容貌能差嗎?

相信他,文野裏沒有幾個知名人物不是顏控,各個審美眼光極高。

區別在於對你心不心軟。

“啊。”蘭堂喜歡微微張開嘴,表達自己的情緒。

麻生秋也看了一下腕表的時間,中午快到一點半了,叮囑道:“記得吃晚飯,早點睡,肚子餓了就點外賣,明天早上回來看你。”

蘭堂失落道:“秋也又要加班嗎?”

同居的幾天,蘭堂在早上和中午才能看見麻生秋也的身影。

“因為請假的緣故,這段時間需要值夜班。”麻生秋也很想留下來,蘭堂挽留他的模樣實在是太惹人憐愛了。

奈何人要生存,港口黑手黨那邊的工作沒有辦法丟開。

“這個周末,我帶你去爆炸的地方,看看能否喚醒你的記憶。”麻生秋也完全站在男朋友的角度上為對方著想,眼含深情。

因為養傷的理由用不了多久,蘭堂一定會去橫濱租界尋找過去。

這份承諾讓蘭堂開心了一點,對秋也更加信任。失去記憶後,他一個人待在房子裏十分不安,總是在想自己過去是怎樣一個人,父母是誰,家鄉在哪裏,過去喜歡什麽?討厭什麽?為什麽沒有法國的親友聯系自己,自己是不是做人特別失敗?

男朋友的存在,給予蘭堂長住下來的理由,對方宛如他的避風港,為他細心的掃去不安,在異國他鄉的環境裏構築出安全的巢穴。他無法想象秋也騙了自己的可能性,那令他恐懼,而秋也一步步的用實際行動展現出兩人的可靠關系。

他們是戀人。

他應該信任會不顧性命來爆炸之地找自己的人。

蘭堂不斷的建設自己的內心,梳理腦海裏的常識和邏輯。他看向麻生秋也的那一刻,麻生秋也在那雙灰綠色的眸子裏似乎看到了阿蒂爾·蘭波的柔軟,魏爾倫的背叛重創了對方的心靈,荒霸吐的力量焚毀了對方的驕傲,活下來的是一無所有、遍體鱗傷的蘭堂。

純白的蘭堂。

染指他是罪,欺騙他是罪,偏偏令人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