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頂有顏色的帽子

七月下旬,建築工地的氛圍熱火朝天。

建築工地對江戶川亂步的容忍度很高,比他年長的人會讓他有機會休息,替他做一些苦力活,而且他們的文化水平不高,不懂推理,不懂遮掩,被江戶川亂步捅出了秘密也最多感慨一下現在的小孩子好聰明啊。

這一切與麻生秋也對建築工地的提前打招呼密不可分。

工人們也很納悶,建築工地的老板怎麽如此大方,早上會發牛奶,中午會改善夥食,晚上還會專門延長用水用電的時間,允許他們在周邊閑逛。

江戶川亂步吃著午餐蕎麥面,因為是湯面的緣故,汗水濕透了工人杉,額頭上仍然有汗珠子不停地滑落。他的腳下踩著碎石土,端起碗,遠離建築工地裏臭烘烘的大人們,聽見人們的聊天後,又火急火燎地湊過去高談闊論,“很簡單啊,這裏的老板欠了港口黑手黨一個小人情!港口黑手黨明明不在意,他卻恨不得早點拿錢擺平!”

皮膚黝黑、肌肉發達的工人們哄然大笑,說根本沒聽說過港口黑手黨,而且他們上面是大老板和大型建築公司,怎麽可能會做這種還人情的手段。

“難道你家裏還是黑手黨的人?”一位經常照顧亂步的工人問道。

“不是!”江戶川亂步驕傲地說道,“我父親是刑警,母親是家庭主婦!”

相比起之前的戲言,這個身份令工人們羨慕起來,那是他們除非祖墳冒煙,兒子、女兒方有機會考進去的地方,“刑警啊,相當受人尊敬的職業。”

即使橫濱面臨史無前例的軍閥割據,四處流竄罪犯,日本警察廳的刑警和橫濱的市警仍然在竭盡全力地保護市民,偵破各種謀殺案,穩定民心。這方面的事情打開電視機,每個日本市民便能看見新聞播報,警察廳又破了哪些懸案。

江戶川亂步聞言,眉飛色舞起來,“最厲害的是我母親!父親沒有母親厲害,在解密和推理方面都贏不了母親!母親經常跟我講述偵探故事,說比起處心積慮殺人的案子,隨機殺人最考驗判斷力,社會越亂,瘋狂的人越多,這個時候就需要名偵探來保護世界,指認出那些罪大惡極的兇手……”

他以為大人們會對自己的話有所共鳴,擺脫無聊的家庭話題。

結果,雞同鴨講話。

冷場了。

看著那一張張被生活磨平棱角,眼神有著愚昧,臉色茫然的工人們,江戶川亂步的聲音越來越小,咬住下唇,被無名的酸澀情緒撞擊著內心。

他覺得自己被人排擠,被人敵視,被成年人的社會用冷漠的態度對待了。

【這算什麽啊。】

【為什麽沒有人理解我?為什麽沒有人與我聊天?】

【你們不是把我當小孩子嗎?既然是大人,請聽一聽小孩子的發言啊。】

【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

江戶川亂步把剩下湯水的碗一拋,朝遮陽棚外面沖去,不聽後面的叫喚聲。

下午,他又無家可歸地回來了。

兩周時間過去,蘭堂在短時間內寫出了三篇贊美祖國和士兵的詩歌,聯系了有法國人脈的卡特琳小姐,如約把詩歌的消息刊登在國內主流的報紙上。

一家橫濱有名的法式餐廳裏。

頂上的水晶燈奢壕,裝修以淺色為主,淺金色的壁紙,氛圍安靜又優雅。

“蘭堂先生,之前是我誤會您了。”卡特琳歉意地舉起酒杯,在餐廳包廂裏說道,“我發現我根本沒有還掉您的救命之恩,還欠得更多了,我家族有一位長輩與安德烈·紀德有良好的友誼,苦於政府的態度,怒不敢言,眼睜睜地看著友人成為政治犧牲品,這次總算能夠不著痕跡地支持一次紀德先生了。”

卡特琳對蘭堂的感官唰唰往上漲,不再拿出玩笑的態度。

對方不是她想象中光說不幹的庸人,而是一個很有想法和才華的詩人。蘭堂以自己擅長的方向幫助安德烈·紀德和他的隊友們,小小的幾行詩歌,以濃郁激烈的感情撕破人們心靈的隔閡,讓更多的人關注到被逼逃亡的叛國軍人。

蘭堂從未跟外人喝過酒,聞了聞酒水的氣味,淺嘗輒止,聊以謝意。

他不覺得女孩有必要感激自己太多。

救人之事一筆勾銷。

瞧見蘭堂的態度,卡特琳按下服務鈴,一名穿著燕尾服的高級服務員捧著禮盒走來,彎腰放到了卡特琳的面前,卡特琳親手打開,給蘭堂看自己的禮物。

對於法國人,禮物要當場看才是禮貌的。

禮盒裏是一條有法國奢侈品商標的手套,價格不算昂貴,但是比蘭堂的要好很多。

蘭堂冷漠地拒絕:“不需要。”

自己的貼身物品全部是秋也準備的,怎麽可能戴別人的禮物。

“手套也不行?”卡特琳苦惱,“我看您穿得厚,本來想送您圍巾,怕您誤會,就改成了紳士們喜愛的黑手套,看來您和您男朋友的感情非常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