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若不是虞翎熟悉謝沉珣的氣息, 她或許能被嚇得差點驚叫出來。

漆黑深沉的天色被走廊燭籠微微照亮,虞翎心怦怦跳,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過來, 虞家現在不止有侯府的人,連齊家的人也在, 他要是被發現了, 對他和她都不會說是件好事。

泉姐還在屋子裏睡著, 虞翎後背靠著他寬厚胸膛, 細腕在他手掌裏, 她低聲道:“你來做什麽?我都同你說清楚了。”

謝沉珣沒說話,手緩緩放在她細頸上——他剛從外面過來, 觸感冰涼。

虞翎微顫了顫,他身上有傷,還在宮裏跪了一個時辰,不知身子如何。

“你身體若是有恙,就回去養著, 我這裏沒你用的藥。”

謝沉珣高大身影隱在暗中, 格外具有強勢的壓迫力,緩緩道:“我若要帶你走,你當做什麽?”

他聲音和他的手一樣, 有股淡淡的寒氣,沒有起伏, 卻讓人不寒而栗,可虞翎只是愣怔, 心想自己如果不是睡不著起來走走, 他待會是不是直接就要把自己帶走?

泉姐還在屋子裏睡著, 虞翎不想和他糾纏, 也不敢讓泉姐發現自己和謝沉珣的事,她收回手,卻被他握得緊,抽不出來,只安靜片刻,低道:“出去談談吧。”

他能一路到她閨房還未驚動他人,只能是他吩咐侯府的人做了什麽。

謝沉珣慢慢握住她的脖頸,讓她不得不被迫靠緊他的胸膛,猜不懂他在想些什麽,他身形筆挺,身上仿佛凝著霜雪般清寒,沒答應這一句談談,道:“虞泉身子尚未好全,明天早上要是醒來發現你不在,你說怎麽辦?”

暗色昏沉,泉姐腿不好,不能睡外邊,虞翎下床時沒吵她。

但虞翎睡不著的動靜不小,泉姐卻沒醒,不太可能,她慢慢擡起了頭:“你在姐姐的藥裏做了什麽?”

角落四周安靜,回答她的,是謝沉珣低頭的親吻,他放在她脖頸上的大手松開了,鼻息的溫熱讓虞翎再次感覺到熟悉的親昵。

她只靜靜站在原地,一瞬間覺得所有事情回到從前,讓人恍惚,她纖白的手指最後緩緩攥成拳,輕輕松開,偏轉了頭,輕聲道:“你別再做這種事,我明天就要出嫁。”

淡淡的光亮透進雕花木門,只他們所在,仿若只有他們二人。

他並不算是溫柔的男子,心思深沉不見底,看不穿摸不透,對虞翎的耐心卻有十分,虞翎對人的情緒敏感,又慣來不喜歡真心以對,可對謝沉珣,總有些異樣,他待她太好。

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只察覺到他的手慢慢放在她腰間,她輕輕抿一下薄唇,聽他沉聲道:“你可聽過我母親為何而亡?”

虞翎一頓,輕說句不知道。

她聽過先夫人因為各種謠言郁郁而終,可這種事,顯然不是她該議論的,但他會突然提起,也不會是隨便說說。

謝沉珣另一只手從她手腕滑下,和她纖細手指十指相扣,道:“母親嫁給父親前,自幼就另有定親夫婿,一同長大,兩小無猜,那男人比她小半歲,性子要強,心思深,卻愛維護她,又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旁人見了,皆說他們金童玉女。”

京師公子樣貌俊俏者,謝沉珣排得上前排,他母親也不會差到哪去,可她有如此要好夫婿尚未成,只能是其中有事。

虞翎沒插話,繼續聽他道:“母親表姐嫉妒,設計和她未婚夫婿有了肌膚之親,他是不認,可眾目睽睽之下,族中鬧了笑話,為保名聲,她的婚事被犧牲,她亦被他人橫刀奪愛,侯府老夫人憐她,為父親相中她,但她嫁進侯府時,已有身孕,是她未婚夫婿。”

年輕男女一同長大,既是未婚夫妻,情愫自比旁人要深,女子小意溫柔,男子爭強好勝卻是願聽話,結為夫妻,佳事美談。

可惜好事多磨,磨著磨著,在中途插了一個人,便再也沒有回旋余地。

就算先夫人的未婚夫婿再不願意娶,毀一個女子清白,他只能認栽。

先夫人娘家一年來一趟侯府,不失為對先夫人的愧疚。

他像是在和她講故事,但虞翎聽得出他沒在說謊,她安安靜靜,終是避開他非平陽侯所出一事,又看向他,輕聲道:“為什麽要告訴我?”

謝沉珣道:“她的未婚夫婿,便是當今聖上。”

虞翎錯愕擡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猛地被謝沉珣反壓在紅柱上,發出一聲輕響,她後背被他護住,心跳得有些厲害,直覺告訴自己他不太對勁。

可他只是抱著她,呼吸灑在她臉龐上,問:“你可知我為什麽願照顧你姐姐?”

虞翎閉上雙眸,漂亮的臉蛋只能依稀看見輪廓,只嗅得到她身上有暗香,她不張口。

謝沉珣和虞翎額頭相靠,道:“母親不恨她那位表姐,她恨聖上愛聖上,以死相逼不願再要他許的皇後之位,嫁進侯府之後,亦不曾再見過聖上,可她要我效忠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