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浮於水面

——紫禁城——

是日黃昏

皇帝設宴於宮中, 只令諸皇子赴宴,而未召內命婦。

眾人到齊,以皇太子為首, 列坐兩側小桌上, 只待皇帝駕臨。

衛王由幾人攙扶著入席,一旁的齊王端坐在椅子上幸災樂禍的笑道:“衛王身子不好, 應向陛下道明緣由才是,何苦逞強,大老遠跑這一趟, 別到時候又要驚動太醫院。”

衛王冷盯著齊王, 旋即瞟了一眼他身側的齊王妃, 回道:“一點皮肉之苦而已, 不勞齊王費心。”

齊王又瞅了一眼旁側的座椅, 還特意加了一層厚厚棉褥, “若不是大臣們緊緊相逼,陛下何至於偏私呢,你雖被罰了五十杖責, 但陛下親信又豈會下死手, 陛下只是杖責, 而未重罰,今日設宴還特意吩咐內使換了你的座,這難道就不是偏心?”

衛王冷著一張臉,“弟弟這皮肉之苦,是因何而挨的呢?”旋即側擡頭盯著齊王夫婦,“大哥與嫂嫂應該是最清楚的吧,大哥真是好算計,而今還要裝聖賢來教訓親弟弟?”

口舌上, 齊王是辯不過衛王的,聽著陰陽怪氣的話語,以及想到衛王平日裏假惺惺的做派,齊王鄙夷道:“我是假聖賢,然你卻是真虛偽。”

“聖駕至。”內使的聲音傳入殿廷。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眾人起身恭立在兩側,待皇帝從側廊走入殿廷,至正北的禦座上坐下。

“陛下聖躬金安。”眾人出列至殿廷中央齊跪道。

皇帝攤了攤手坐下,“起來吧,今日家宴,不必拘束。”

“是。”

於是眾人起身返回座上,晉陽公主與燕王世子趙希言中間依舊隔著安陽公主,太子乖巧的端坐在自己離皇帝最近的席座上,齊王與衛王仍舊橫眉冷對,殿廷內,唯有她們三人還聊著天,使氣氛不至於太過尷尬。

尚善監有條不紊的上著菜肴,皇帝坐在禦座上覆手輕輕咳嗽道:“都是自家人,有什麽話就不要藏著掖著了,朕與世子生父,乃至親兄弟,你們也都是手足兄弟,社稷之重,擔負天下蒼生,朝堂之上諸多異性臣子為國操勞,然要記住一點,即便於國重要,他們都只是我們趙家的臣,爾等手足,應當一致對外,而不該像昨日那般,為一己之私,不顧念手足親情。”

“你說呢,衛王?”話鋒一轉,皇帝看向一側的衛王。

衛王旋即拖著孱弱的身子站起,拱手道:“陛下教訓的極是。”旋即又有內使攙扶著走至燕王世子跟前。

趙希言連忙起身,拱手道:“衛王殿下。”

衛王便松開攙扶的手,強撐著自己站立,端了一杯侍從遞來的酒,賠禮道:“昨日之事,是成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世子不但不怪罪,還為成哲開脫,實在是慚愧。”說罷,衛王竟當著眾人的面,屈膝跪下。

長幼尊卑全然亂套,皇帝卻默許著這一切,親眼目睹自己的親子,跪在作為臣子的弟弟之子跟前,無動於衷。

兩側端盤侍奉的內使與宮人見之,內心皆充滿了震驚,同時也替衛王感到心寒,皇帝設家宴,目的不正是如此麽,家醜不可外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一跪,驚得趙希言連忙上前,彎腰扶起道:“兄長折煞言了,你我手足,計較這些做什麽。”

安陽公主一手撐著下巴,百般聊賴的望著這所謂家宴上的惺惺作態,無精打采道:“阿姊,這場戲什麽時候可以演完呀?”

晉陽公主安坐在妹妹身側,旋即側頭望了一眼,安陽便閉嘴連忙改口道:“這宴什麽時候結束呀。”

“伶人都還未登場,你就急著散場去了?”晉陽公主道。

趙希言扶起衛王,道:“前段時間,京中流言四起,若不是兄長這一出,也不可能如此快得到證實而讓流言平息,因此言還要感謝兄長呢,事情既然已經過去,此事當就此揭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若是一直斤斤計較那也太見外了,諸位兄長在京輔佐陛下,言則與父王在塞北替陛下鎮守邊境,如此,才能保大明社稷,江山永固。”

“言弟說的極是。”齊王於一側開口道,旋即起身奏道:“只有趙氏子弟齊心,才能永保大明社稷,臣有一言,望陛下恩準。”

“講。”皇帝大手一揮。

“下月便是燕王世子的生辰,諸侯十二而冠,至十七歲便是該成家的年紀了,陛下是君,也是父,是趙氏宗族之首,不如就讓世子在京中舉行冠禮,再由陛下做主挑選公卿之女,納為世子妃,便也可替皇叔解決一樁兒女大事。”齊王奏道。

皇帝沒有立馬應允,而是先詢問了趙希言的意思,“世子以為呢?”又道:“齊王提議固然是好,然你離家多時,如今又要在遠離父母之外的京城行冠禮,恐有些難為你,況且,建國以來藩王世子未有在京行冠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