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衛王之死

一日前

——武英殿——

昔日主審的三法司官員因錯判重案而分別受到了相對應的處罰, 然錦衣衛指揮使與同知卻依舊還在任上,作為上十二衛中的侍衛親軍,錦衣衛隸屬皇帝, 除內使外, 為天子最近侍臣,朝臣害怕禍及己身, 遂不敢彈劾。

大理寺判決已下,衛王府等一幹人皆被押往刑部大牢,等候刑部執行審判。

錦衣衛指揮使從刑部大牢中回來, 直接面見了還在處理政務的皇帝, “陛下, 這是王懷民臨寫的燕王筆跡, 乃虞世南之書, 筆鋒力道, 幾乎無偏差。”

皇帝仔細的瞧著筆跡,“若不是內使出身,也許此人能夠成為一代書法大家。”

“陛下。”一旁的高士林開口道, “司禮監有載, 王懷民仕宦出身, 其父乃是武宗朝的翰林學士,因是逆賊張氏黨人,於陛下登基初年伏誅,妻子自焚,唯一子嗣便被送入了十二監,他的祖上,是早已落寞的瑯琊王氏。”

“怪不得,”胡文傑道, “臣觀其書寫時,絲毫未曾猶豫,揮筆成書,想來造詣不淺,原來是書道世家出身。”

皇帝放下手中的字跡,旋即輕輕按著額頭,“衛王府內使書道造詣之高,幾乎與昔日越國公府搜出的字跡一模一樣,哦不,應該說就是同一人所寫的吧,如此,衛王的嫌疑...”

“為什麽呢?”皇帝的眼裏突然閃過一絲傷懷,“朕想做的事,不但朝臣不讓,就連自己的兒子都要百般阻擾。”

“陛下。”高士林有些心疼的望著皇帝,“也許衛王殿下只是為求自保的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就能陷害國家大臣嗎?”皇帝忽然盛怒,“他害怕齊王對他不利,但齊王是什麽心性,齊王的心思可有他深?”

“衛王殿下自幼與齊王殿下不和...”

“齊王是朕看著長大的,縱然關系不和,然若登位,也不會做出殘害手足之事。”皇帝深信道。

“可是齊王殿下身側如今有了齊王妃。”胡文傑提醒道,“林氏一族,未曾有過心思簡單之人。”

皇帝陷入沉默,摩挲著自己手指上所戴的指環,良久後道:“去一趟齊王府,將王長子與長女接入宮中來。”

“是。”高士林應道。

“若是齊王妃問起,就說是他們的翁翁想孫兒了,吩咐她們將東暖閣騰出來,馬上就要中秋了,省得一來一去折騰。”皇帝又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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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

至庭院的房門口,裏面只亮著一盞微弱的燭燈,高士林上前將房門輕輕推開,皇帝裹緊大氅隨後獨自一人邁入屋內,庭院外則由便服跟隨出宮的錦衣衛指揮使胡文傑看守。

房中只有一張簡陋的床與一個衣櫃,以及一張破舊的桌案,皇帝剛一踏入內,便聞到了一股傷口因潰爛敷藥的腐臭味。

伴著微弱的光芒,皇帝四處瞅了瞅,才瞧見床腳的櫃邊卷縮著一個發抖的人,遂走近了些,衛王將埋在雙膝間的頭擡起,撥開散落的頭發,隨後像見了救命稻草一樣爬上前,不顧背後的傷痛,雙手撐在地上連連叩首道:“趙成哲叩見大明天子,陛下聖躬萬福,聖躬萬福。”

皇帝見他瘋癲如此,頓生惻隱之心,可是禮法在前,懲治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人而放任自己的兒子一定會惹來非議。

皇帝再次查探了四周,本想坐下與之談話卻發現房中滿布灰塵,連個幹凈的可供坐下的地方都沒有,遂站立著問道:“背上的傷如何了?”

面對皇帝的關心之語,趙成哲不知其是真的關懷,還是在懲罰自己之後的惺惺作態,連忙擦了擦肮臟的臉,笑回道:“幾位皇叔替臣請了大夫,如今已經好多了。”

皇帝背起雙手,“越國公的案子,你為何要這樣做?”

“臣是被冤枉的。”趙成哲楞了一會兒,旋即替自己辯駁道。

次子狡辯的話,似乎將皇帝最後的憐憫消耗殆盡,轉瞬間,眼裏的慈悲散得一幹二凈,狠心之外還有諸多無奈,“種種證據皆指向你一人,難道這天下還有人有神通,能將細作安插在你身側蟄伏整整二十五年。”隨後皇帝從大氅裏邊的道袍袖子裏抽出一份卷起的紙張散落在趙成哲跟前,“你府上的內使,是出自十二監,自你滿周歲便跟在你身旁,難道二十四衙門的機構裏,會有人想要陷害你不成?”

趙成哲將之上一一展開,發現都寫滿了文字,粗看,字跡似乎都是出自同一人,然他苦學書法,自然認得這裏面的些許偏差,“這是王懷民的字。”

皇帝沉下臉色道,“另外兩張,你可瞧得出來?”

趙成哲又瞧了第二張,“這與上次陛下給看的二叔字跡,根骨神似,是燕王的筆跡。”旋即又瞧著最後一張,三張紙中,字跡幾乎都極為相似,尤其是首尾兩張,不但是字跡還有內容,只是墨跡一新一舊,“這...”又連忙將其一一鋪開對比,“這兩張都是懷民仿寫了燕王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