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翰林學士

燕王趙希言乘車離京,前往北平府督造宮城,後有大臣上奏,以燕王年長,冠禮既成,便該要納妃,為皇室延綿子嗣,皇帝不為所動,甚至以家事為由斥責臣子僭越。久而久之,上奏的大臣便漸漸少了。

永康元年五月,吏部考績,遷湖廣清史司郎中孫萬城為湖廣提刑按察使司僉事。

——武英殿——

“皇爺,翰林學士張九昭求見。”太監入內通報道。

“宣。”

緋袍公服的官員氣宇軒昂的跨入殿內,持笏躬身道:“陛下。”

“張卿已許久未曾單獨來見朕了。”皇帝喝了一口提神的濃茶,“前些時辰還告假離京,都忙什麽呢?”

對於皇帝親切的問話,張九昭抱袖再次躬身,“臣在忙……婚事。”

皇帝愣了愣,顯然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望著眼前的臣子,“婚事?”

隨後張九昭從袖子裏掏出一分奏疏遞到皇帝桌上,“請陛下過目。”

皇帝拿起將其打開,仔細的閱讀了一番,大驚道:“文卿要娶妻了?”

——一年前——

燕軍攻破應天京城,燕王趙擇率軍攻入紫禁城,換下旗幟,燕軍進入內廷,皇帝卻暴病身亡於乾清宮,乾清宮內的宮女太監落荒而逃,殿內只有一名舊臣仍守在榻前,乃成德年間的進士。

“好好回去歇息吧。”

燕王的一句話,讓這名進士逃脫了弑君的嫌疑與罪名,他向燕王跪謝,隨後渾渾噩噩的走出了乾清門,此刻的紫禁城內,彌漫著硝煙,到處都是逃竄的宮人。

他踉踉蹌蹌的走出紫禁城,雙手忍不住的顫抖,覺得將要窒息一般,就在他逃離出紫禁城,那扇厚重的宮門時,忽感全身乏力,讓他覺得無比的疲倦,下一刻即將倒地。

“大人。”

就在他即將陷入昏迷時,身體被一個瘦弱的身軀所接住,肌膚傳來的溫暖,融化了他冰冷的身體。

痛苦與愧疚給帶來深深的自責以及質疑,女子將他扶上車,他便問道:“你怎知我在宮中?”

“宮裏有你想見的人,這種時機,你當然不會錯過。”女子知心的回道,旋即拿出帕子將他額頭上的汗一點點擦拭幹凈。

她是如此的了解他,聽到這番話,一向處變不驚的人卻忍不住顫哭了起來,“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無數個日夜,我帶著仇恨,幻想過這一切,可是最後,我卻絲毫都開心不起來,為什麽,我明明是那麽的恨他。”

女子聽後一陣心疼,又見他面容痛苦,內心掙紮,於是眼裏充滿了憐惜,緊緊握著他的手安撫道:“你並沒有做錯什麽,早在他拋棄你,拋棄你母親時,你們之間的關系,就已經不可能善終了,是他親手扼殺了你,惡人應該受到懲罰,他逃不開這因果報應,也必須受到懲罰。”

他蜷縮在女子的腿上,這是第一次,他在人前前展示自己的弱點,“我看到了悔恨的目光,看到了他的淚水,順著蒼老的皺紋落在枕上。那一刻,我……

心軟,我沒有動手殺他,但他卻死在了我眼前,在我眼前,從床上滾落,猙獰著面孔,像是在乞求原諒。”

老皇帝死前的懺悔,並沒有得到他的原諒,於是病中垂死掙紮的人不再苦苦支撐,任由死神將他帶走。

老皇帝死了,滿懷愧疚的死了,也許是因為看見了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幾十年過去,已變得如此出色,那份愧疚與悔恨便驟然增深。

曾幾何時,老皇帝多麽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像這位自己欽定的新科進士一樣出色、沉穩,然卻怎麽也沒有想到,上天會如此戲弄他,給他撒下了一個彌天大謊。

即便他知道這是燕王的精心設計,他仍舊帶著對長子的悔恨,離去。

仇人死了,他卻高興不起來,“我報了仇,再也沒有仇人了,但我……也沒有父親了。”

——武英殿——

緋袍拱手回道:“回陛下,是的。”

皇帝再次看了看奏疏,“湖廣提刑按察使司僉事孫萬誠的三姑娘?”

張九昭點頭,“孫氏已過雙十,遲遲未嫁,皆因臣,而今天下大定,臣不敢再辜負。”

“原來你告假去湖廣,竟是去提親了。”皇帝摸了摸胡須,“當真想好了?”

張九昭點頭,“臣近不惑之齡,娶妙齡女子為妻,恐為人所笑,本不願,然孫氏不棄,臣又何敢辜負。”

“孫萬誠,朕有早有耳聞,吏部考核之時,湖廣將他的政績呈上來,此人剛正不阿,是個能臣,其女孫氏……”

皇帝摩挲著下巴,望著那份奏疏上的名字,覺得很是耳熟。

“燕王殿下在京時,曾向陛下寫過一封家書,便是征求父母之命,娶刑部尚書孫萬誠之女為世子妃。”張九昭道。

皇帝這才想起來有這麽回事,便又道:“聽聞這位孫姑娘,可是了不得的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