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事
他左右看了看,又喊了幾聲,沒人回應,他有點害怕了。
數萬年前人類走出了叢林草原,但對它們的畏懼還印刻在每個人的基因裏。
林瑾瑜胡思亂想的老毛病又發作了,總覺得他腳邊那幾團茅草叢會飛出什麽蛇或者野貓一類的玩樣。
“有人嗎——”他邊走邊喊張信禮、木色幾人的名字。
山裏除了草就是樹,林瑾瑜對植物毫無研究,看哪都覺得一樣,腳下漫無目的地走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走。
火燒雲散得總是很快。當最後一絲赤紅如血的晚霞悄然隱去它的身姿的時候,林瑾瑜才後知後覺天已經擦黑了。
他現在已經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心裏發慌,又借著最後幾縷昏黃的余暉瞎走了一氣,終於在一片昏黑裏徹底迷路了。
林瑾瑜又踩過幾叢及膝深的野草,整個腦子裏充斥的都是我是誰我現在在哪我要往哪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昏黑的夜色裏不時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像是小型野獸在草從裏跑動的聲響,又仿佛只是風聲。連夜鳥的啼叫都顯得陰森恐怖起來。
林瑾瑜那點少年不知所謂的幼稚自尊終於崩潰了,他開始邊走邊拖長了聲音大聲呼喊起張信禮等幾個小夥伴的名字。
結果他剛喊了五六聲“張信禮——”,木色的木字還堵在喉嚨裏沒來得及吐出去,就忽地腳下一空,整個人驟然下落,在一片七葷八素,不知東南西北為何物的眩暈感中摔了下去。
混亂中林瑾瑜雙腳蹬地,利用摩擦力減緩身體下落,兩手四下亂抓……居然真的讓他抓到了一只溫熱的手。那只手抓著林瑾瑜的手腕,似乎想把他拉上來,可林瑾瑜在巨大的驚恐裏四下亂舞,反大大增加了救援難度。
片刻之後,林瑾瑜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很輕的“嘖”,接著腳下一滑,本已穩住的身體再次下落,與此同時大量泥土嘩啦嘩啦滑落,那個試圖拉他的人被他扯著一起滑了下來。
林瑾瑜的脊背重重磕到地上,突如其來的鈍痛感讓他整個人一哆嗦。他疼得呲牙咧嘴了半天,然後一擡頭,看見對面張信禮半蹲著撐著坑壁,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林瑾瑜“……”了一陣,後知後覺地開口:“你怎麽來了……”
張信禮拍了幾下身上的泥土,看著他,說:“我見你不見了就掉頭來找你,剛好聽見你叫我的名字。”
“對不起啊,”林瑾瑜想起是自己把人拽下來的,頗有點不好意思:“不小心把你也拽下來了,不是故意的。”
張信禮搖了搖頭:“不怪你,是我沒說清楚,這邊有人在圍野豬,不熟悉的不能來。”
“圍野豬?”林瑾瑜問。
“對,這個陷阱應該被踩過了。”他說:“還好沒踩到夾子。”
“踩到夾子會怎麽樣?”
“骨頭可能會裂。”
林瑾瑜打了個寒戰,一陣後怕。他的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對面張信禮藍白色的校服外套上有一道長長的褐黃色泥土痕跡,大概是剛剛滑下來的時候在土裏擦的。
這個用來圍野豬的土坑有好幾米深,人怎麽也不可能自己爬出去。
張信禮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四下打量了一眼後就不再琢磨了,安靜地靠著坑壁曲起膝蓋坐了下來。
兩人一站一坐,分別散在坑底兩頭,一個看天一個看地,默契地不發一言。
天色在沉默中日漸昏暗,很快,月亮在樹梢後顯出一個薄薄的輪廓。
過了許久,林瑾瑜有點站累了,他蹲下來,心想現在怎麽辦,難道真要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一晚上?有人陪著他,他倒沒一開始那麽害怕了,可還是不能接受要在這種臟兮兮的土坑裏待一晚上。
林瑾瑜撿了根樹枝在地上亂劃拉,暗地裏偷偷撇張信禮,張信禮一副沒什麽所謂的樣子,坐在那也不知在想什麽。
這家夥都不害怕的麽,林瑾瑜心想:黑黝黝臟兮兮的,四下裏還總傳來不知道什麽東西的叫聲……
同齡人湊在一起本該話多,縱使林瑾瑜和張信禮一直不怎麽對付,現下四面八方荒郊野嶺的就他們兩個人,油然生出一種難兄難弟、同病相憐的親切感來,況且總冷著不說話也怪變扭的。
又過了十分鐘,林瑾瑜終於忍不住朝張信禮那邊挪了挪。
他看著張信禮,問:“怎麽辦?我們到底什麽時候能出去?”
張信禮道:“我們自己出不去,得等別人來找。”
林瑾瑜差點暈死:“你爸你媽不是不在嗎?況且這麽大座山,找人得找到什麽時候去?”
張信禮說:“木色幾個發現我們沒回家肯定會帶人來找的,最多兩三個小時。”他忽而又說:“待會要下雨了。”
下雨?林瑾瑜一愣,擡頭看天,已經從天空中隱約現出身影的月亮圓圓的邊界線朦朦朧朧的,好像長出了一圈白黃色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