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逃出天堂島（十四）

淩溯放好羽毛筆，輕輕甩了兩下手腕。

他又特意在紙面上不均勻地灑了幾滴墨水，連塗帶抹弄得亂糟糟一片，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執筆者已經陷入了混亂狀態。

“再怎麽也是船長的手令，就弄成這樣沒問題嗎？”宋淮民有些不解。

考慮到這片夢域的文化背景，淩溯和莊叠口述和書寫用的都是英文。宋淮民只能看懂幾個單詞，勉強猜得到這兩個人是要偽造船長的手令，讓船員把潛艇開走。

宋淮民看著那張亂糟糟的信紙，忍不住皺眉：“這東西交給我，至少我是不會執行……”

“所以恭喜你。”淩溯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宋，你的神志很正常。”

“……”宋淮民按著額頭：“行了行了，我懂了。”

——就像在一群已經醉得神志不清的人中間，如果打扮得過於幹凈立整，一定不可能不著痕跡地融入進去。

在這艘潛艇上，既然船長和船員都已經無法維持理智，用來交流的手令、內部的通知和記錄等等，自然也不可能保持最初那種標準工整的格式。

反而是這種顛三倒四的字跡，才會讓船員們感到熟悉，相信這是船長真正的手令……

自從有了新隊員，副隊長被迫跟著排這種以分析為主的夢域，許多事已經用不著特地解釋了。

淩溯欣慰地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向下說，擡手摘了夾在耳朵上的半支煙。

他把偽造好的手令折起來，揣進口袋裏，撐起身，在整個宴會廳裏仔細打量了一圈。

宋淮民跟著擡頭：“你在找什麽？”

“找個看起來比較靠譜的船員。”

淩溯說道：“以免把開潛艇的手令給錯了人，再引發一些預料之外的麻煩。”

他一邊說，一邊在船員中仔細分辨：“根據他們現在清醒的程度，我很擔心就算廚師長拿到了這份手令，也真的敢抄起菜刀和鐵勺說開就開……”

過去了這麽久，他們已經無法得知當初的潛艇上發生了哪些沖突，操舵兵和輪機兵都還在不在。

但在潛艇上，為了防止發生意外，駕駛技能原本就是許多兵種的培訓項目之一。只要能找到在前艙或是指揮艙工作的船員，這個計劃成功的希望就能高一些。

有過慘烈的前車之鑒，淩溯對自己的運氣很不信任。

事實上，淩溯甚至高度懷疑，如果自己真的隨便找一個船員把手令給出去，對方很可能恰好是魚雷艙中某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熱心魚雷發射手……

莊叠忽然扯了扯淩溯的衣服，他已經挑出了一個目標：“角落裏，穿著保安的衣服，正在抽煙的那個。”

淩溯手搭涼棚望了望：“能確定？”

“能。”莊叠點了點頭，“他是主操舵手，旁邊的那個是他的副手。”

宋淮民有些錯愕：“你能看出來他們是幹什麽的？”

考慮到這兩個人的實力，宋副隊長已經不由得腦補起了偵探小說裏的內容——根據諸如袖口的磨損痕跡、手上的舊傷、步伐的大小、習慣動作之類的細節，迅速判斷出一個人的身份職業家庭關系……

“我們去船長室的路上，路過駕駛室，門上有照片。”

莊叠拉開背包，拿出一摞陳舊的黑白證件照，抓撲克一樣在手裏逐張撚開。

不少門上其實都掛著值班登記表，上面就有船員的照片，只不過很容易就會被忽略——在穿著侍者的衣服到處探險的時候，莊叠就順手都把它們收集起來，裝進了背包。

莊叠挑出其中一張舉起來，背面用鉛筆寫了主操舵手：“長得和他一模一樣。”

宋淮民：“……”

淩溯輕咳一聲，壓下嘴角的笑意，伸手把那一整摞照片全接過來：“多謝，太有用了。”

莊叠很滿意這個表揚，在小板凳上坐直。腦袋頂上的小羊毛卷精精神神地支棱起來，被淩溯伸手胡嚕著揉了兩圈。

他拉住正準備過去碰碰運氣的淩溯：“還有樣東西。”

莊叠一邊說，一邊從書包裏拿出了那件“似曾相識的白襯衫”。

這是莊叠在上次任務後抽獎時抽到的道具，因為具有“認知調整”的特殊效果，穿著這件白襯衫出現在任何人面前，都會被對方當成某個似曾相識的人。

雖然船員們未必還能分辨得出來，但有道具加成，總比直接過去交涉的成功幾率高一些。

淩溯微訝，伸手接過來：“還能抽到這麽有用的道具？”

在莊叠的對比下，他正越來越明確地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都對“繭”的獎池存在著嚴重的認知偏差：“我就說不應該怎麽抽都是‘百分百拉仇恨口罩’和‘一定會挨揍的T恤衫’……”

淩溯一邊念叨一邊拿過白襯衫，卻沒有立刻就去更衣間換上。

他拿著襯衫，在原地仔細研究了一會兒，又點開後台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