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要做多久

這張香檳色的小卡片被鄭乘衍夾到了便簽夾上,擺在辦公桌最顯眼的位置,每天回辦公室坐下,他第一眼便能看見。

今天鄭乘衍又在用這短短兩行字來緩解自己看了一上午財務報表的疲憊,同樣是思考,聞雁書留給他的難題要比工作上的更容易奪走他的專注力。

他糾結於一句“識別出錯”,就差沒將手中擺弄的鋼筆摳掉一層外漆。

識別出錯,是哪裏出錯?為什麽會出現出錯的情況?

鄭乘衍常常分析創意部呈遞的多組廣告文案,此時也用同等邏輯來分析小卡片上的話,聞雁書拿他與香料共比,必然是因為在聞雁書的生命裏,他和香料同樣不可或缺。

思路打開,鄭乘衍停下對鋼筆的折騰,暢通無阻地繼續深挖,聞雁書的鼻子能辨清幾千甚至上萬種香料,偏偏在面對他的氣息時栽了跟頭,這種獨一份的出錯迫使聞雁書不斷研究他,在漸漸讀懂讀透的過程中陷得越來越深,不惜搭上了自己的身心。

鄭乘衍靠在老板椅上,只靠一番自認準確無比的推測便能自得其樂,原本他還打算今晚問問聞雁書自己屬於什麽氣息,現在沒這個必要了,畢竟聞雁書只敢把怯於說出口的情話寫成情書,又怎麽會開誠布公為他一一解析。

以防聞雁書以後在研究他的路上再碰壁,他只能為聞雁書做更多,對聞雁書說更多。

聞雁書不知自己無意中寫下的一句剖白成了鄭乘衍過分解讀的難題,他正載著姜爾去聯合制香活動的舉辦場地踩點,路遇紅燈停車,他搭著車窗隨口丟幾個調香知識考查對方的專業度有否長進。

活動在白棠街的國際酒店十三層展開,圍了隔離帶的現場附近有不少來自全國各家香化企業的調香師在徘徊,從入口可窺見工作人員在布置場地,近似於莫利奈爾體驗館的圓形調香台擺滿了大廳,上面按秩序擺放的原料瓶數量比體驗館的還多一圈。

德意法三國的評委正帶著翻譯在場內參觀,其中一位聞雁書認識,等對方閑逛到出口這邊時,聞雁書在隔離帶外沖那位藍眼睛的外國男士打了個招呼。

彼此用法語攀談上幾分鐘,握手道別後,姜爾問:“聞組長,那人你認識?”

“算是師長吧,”聞雁書說,“我畢業時調配的第一個作品就是由他來打分。”

說的人漫不經心,聽的人卻滿目驚異:“聞組長當時多少分啊?”

“專業第一。”聞雁書並不認為僅用成績就能衡量一切,“但其實那場考試每份上交的作品都很特別,我險獲第一大概只是摻雜了香調或用料更符合評分老師審美的因素,不能說明其他人的作品就因此黯然失色。”

姜爾撓撓鼻尖,遲疑道:“可如果參賽作品剛好對上了評委的嗅覺偏好,也是一種幸運吧?”

“不能抱有這種僥幸心理,”聞雁書厲聲道,“調香界裏的競爭始終是公平客觀的,何況這次主題集中,四國參與評審更是避免了主觀打分,排除專業度懸殊的可能性,沒有誰占有絕對的優勢。”

從國際酒店離開的路上,姜爾一直沒再說話,聞雁書心知自己剛剛語氣重了,在快要回到納斐利時出聲打破車廂內的沉默:“怎麽了。”

姜爾帶著歉意笑了笑,倒沒藏著掖著:“我還沒見過你這麽兇的樣子。”

聞雁書攥了攥方向盤:“元旦結束就比賽了,別妄想些有的沒的,對自己的創作有點信心。”

正逢假期開始,聞雁書也拋開心頭雜念,回調香室收拾好東西便下班回家。

鄭乘衍反而沒那麽輕松,放假對他來說不過是把工作從辦公室挪到了家裏,晚餐後進了書房就再沒出來過。

摩卡以前陪鄭乘衍加班慣了,前段時間冷戰結束便不計前嫌地黏了過去,聞雁書一個人在客廳看電影沒趣,本著看看摩卡有沒有幹擾鄭乘衍的心態,也起身去了書房。

鄭乘衍剛根據聽到的市場風聲規劃完公司的未來發展戰略,點下文件保存,他從屏幕上沿擡眼,看到了幾米開外倚在門邊的人。

“怎麽不進來?”鄭乘衍問。

聞雁書沖墻根下打瞌睡的摩卡擡下巴:“睡太香了,不忍心打擾它。”

鄭乘衍清楚聞雁書的性子,嘴上說的一回事,心裏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他無情戳破:“是不忍心打擾它,還是怕打擾我?”

聞雁書隔遠嗅到空氣中冷卻的咖啡香,他問:“要喝的麽,我給你取。”

鄭乘衍扔開鼠標,朝聞雁書伸出手:“手酸了,給我個抱枕吧。”

抱枕得上二樓臥室取,聞雁書在門口杵這麽久,腿也酸了,懶得上樓去,就舉步走到鄭乘衍面前,腰身挨上對方的手臂:“湊合一下。”

“你要是真給我送來一只抱枕,那才叫湊合。”鄭乘衍手臂一收攏,就輕松地把聞雁書攬到自己腿上,“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