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尚在病房內的林涉完全不知道封棲梧的想法。

這時候， 他送大哥離開，封正逸手中堆積的公務實在是太多，沒辦法一直陪著林涉， 吳伯又回去照顧封棲梧， 封正逸只好對洛楚余道，

“羅醫生，林涉就先麻煩您了。”

林涉哭笑不得，“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裏就需要人陪。”

封正逸揉了揉林涉額發， 溫聲道：“就當大哥在擔心你， 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

“封先生，你放心， 我會看顧好林涉的。”洛楚余對著封正逸頷首，封正逸感激地向洛楚余道謝， 隨後又看向林涉， 耐心叮囑，

“明天早上再掛幾瓶點滴， 就可以出院了， 我明天和吳伯過來接你出院， 你自己不要著急。”

“大哥，你已經說很多遍了，我記住了！我保證，明天在病房乖乖等大哥。”林涉無奈地豎著手指頭， 但任誰都能看得出來， 林涉雖然看起來像是無奈， 但眼角眉梢都是乖巧滿足的笑意。

他欣喜於被別人關心。

封正逸又揉了揉林涉蓬松的頭發，轉頭禮貌地向洛楚余客氣告別後，這才轉身離開，林涉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大哥，直到大哥高大的背影徹底消失，林涉才收回視線。

洛楚余笑看了少年一眼，打趣道，

“怎麽，舍不得？”

林涉看了眼洛楚余，一邊含糊的應著，一邊隨後撈過果盤上的蘋果就準備啃，半路卻被洛楚余劫走，白色手套的觸感總是和肌膚不同。

林涉懵逼地看著洛楚余自然地給他削蘋果。

“果盤裏的蘋果沒洗，削了皮再吃吧。”洛楚余自然的解釋著，林涉呆呆看著已經被洛楚余削了一半皮的蘋果，呆愣愣地哦了一聲。

怎麽感覺吳伯不在，洛楚余更怪了。

單調呆滯的音節尾音微微上揚，洛楚余不由擡頭看了眼林涉，唇角噙著的笑意不自覺的更深了。

他削蘋果比封正逸熟練太多，即使帶著白色手套，卻依舊可以窺見他修長的指節，動作還帶著行雲流水的隨意優雅。

但即使動作再優雅，蘋果的汁液也難免會滲進手套，將幹凈的白色手套變成了難看的深色，洛楚余也注意到了，他停下了動作，靜靜盯著那塊汙漬。

林涉抿了抿唇，稍稍後退，心裏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預感果然成真，洛楚余垂著眼沉默了幾秒，下一刻，他將手中的蘋果和水果刀放在一邊，脫下了始終帶著的手套。

林涉：……

林涉呆滯住了，他愣愣地看著洛楚余，如果他沒記錯，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洛楚余雙手骨肉勻稱，指節修長，膚色冷白，左手一切正常，只有右手的小拇指缺了半截，假指的膚色終究是有些突兀。

可能是看林涉一直沉默不語，洛楚余順著林涉的視線看見自己得小指，眼底有一瞬的自嘲和寒涼，但下一刻，這些情緒如潮水般褪去，重新恢復了溫和。

“被嚇到了嗎？”

洛楚余含著笑，一邊重新給林涉削蘋果，一邊笑著問。

林涉抿著唇，幅度輕且堅定地搖頭，“沒有。”

洛楚余將削好的蘋果遞給林涉，隨意地抽出濕巾擦了擦手，垂著眼，有些自嘲，又有些習慣，只不過嘴角的的笑卻慘雜了一絲苦澀，

“被嚇到了也很正常，我知道，很醜。”

林涉手足無措的看著面前苦澀的青年，急忙連連擺手，因為著急差點將蘋果卡喉嚨裏，“不、不醜，真的不醜。”

怎麽辦，他不會安慰人啊。

林涉麻爪了。

洛楚余靠著椅背，聲音很輕，“你知道它是怎麽斷的嗎？”

林涉搖搖頭，呆呆的捧著手中蘋果，聽著洛楚余回憶道：“其實我是私生子。”

從林涉的角度，能清楚看見洛楚余神情中的苦澀和麻木，青年半倚著椅背，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可惜，我父親他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孩子，我拼了命的表現，才讓他看見我，讓我成為他那幾個婚生子的玩伴，我還以為我的好運氣來了，結果我是被他們當人肉沙包使的，這根手指，也是他們為了懲罰我不聽話，硬生生掰斷的，因為送醫不及時，只能截指。”

洛楚余的聲音很平淡，卻就是讓林涉覺得莫名的難受，他緊緊抿著唇，聲音有些發哽，等出聲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充斥著沙啞，

“是不是很疼？”

洛楚余看向林涉，黑色的瞳仁緊緊盯著林涉，看的林涉渾身不自在，他才突然笑了一下，

“以前很疼，不僅覺得疼，還覺得醜，但現在不疼了。”

在被少年緊緊抓住它的時候，就不疼了。

挺看來他的人生也沒有那麽失敗，起碼也曾有人用盡全力想拉住他，想要他活著，不管是什麽原因，他總歸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