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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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烈見過醉酒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醉瞌睡的。

他本想把無處安放的感情投射給湯詩其分擔,卻被湯詩其全數打回,又引起沸騰。

他吞咽,卻幹澀到無物可咽,“湯老師,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湯詩其沉默一陣,開口像是囈語,“實話。”

池烈深深吸了一口氣,翻身轉向另一側,“睡吧湯老師,別說話。”

身後的呼吸漸漸平穩,卻還在喃喃,“同學,你別怪小植...”

這話池烈聽了不舒服,趁著湯詩其意識不清明,他悶聲道:“湯老師,別總叫我同學,我叫池烈。”

正巧趕上湯詩其翻身,發出一聲睡夢裏的哼吟,“嗯...池烈。”

被叫到的池同學,再一次感受到了何為自作孽不可活,自我催眠好久,最終還是偷跑到衛生間沖涼水。

他覺得湯詩其一定是個直男,但凡彎一點,也不能像今晚這樣,毫不收斂的撩撥人心。

舉手投足都正常,可舉手投足都是引誘,這樣的人才最可怕。

第二天一早,池烈醒的時候,身邊有一套運動服,還有內褲。

他覺得湯詩其的經濟條件不差,車、裝修、隨手就給陌生人買的新衣服,這些都能體現。

昨天太過於專注湯詩其本身,都忘了周遭環境。

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縣城了,出門打眼一望都是平房,二層就是高級建築,四層樓的高中屬於頂級建築。

在這裏,上課是學習,除此以外,管你是體育還是舞蹈,都叫做不務正業。

沒人會為了賺錢開一家不務正業補習班,還裝修的那麽精致,還長得那麽好看。

他打心底裏覺得,這裏的水土養不出湯詩其這樣的人來,這人要麽是過來體驗生活的。

要麽就是和他一樣,不得不躲到這小地方來。

手機放在床頭櫃,他拿過來,有表姐的三兩條消息。問他去哪了,回不回來,他回了一句在朋友家借宿了。

身邊人向來不會對他的失蹤著急,所有人都知道,他無論做什麽都不會虧待自己,也覺得他做出什麽事都有可能。

伸手摸了摸身側的位置,早就沒了體溫,他只好換上衣服,開始無所事事的新一天。

按著自己的習慣,他向衛生間走去,開門便看見一個蹲在地上的身影,手裏捏著浸濕的藍色布料,是他的校服褲子。

衛生間窄,盡頭的窗子開著,夏風鉆進來偶爾吹起湯詩其的衣擺,池烈在門口愣了很久。

從他記事起,他臟衣服的歸宿就只有洗衣機和自己的手,從來沒有人幫他洗過衣服,媽媽也沒有。在他心裏,被人幫忙洗衣服是奢求。

直到湯詩其發現他的存在,“同學?你的褲子上沾了血,要快點洗的,正好天已經放晴了,你不介意吧?”

他想說當然不介意,再道謝,卻突然想到他昨天換下來的衣服可不止這一件。他靠著門邊,聲音還帶著早晨的沙啞,“湯老師,我的內褲呢?昨天洗完澡我洗了。”

湯詩其伸手指了一個方向,手上都是泡沫,“還在那,你拿到外面衣架再晾一下吧,我沒動過。”說完一秒不等,立即埋頭搓手上的校服,耳後又蔓出一片紅暈。

池烈滿意他的反應,走過去拿好,覺得不夠,“湯老師,你買的有點小,穿著別扭。”他實話實說。

湯詩其手上動作停了一會兒,欲蓋彌彰般清清嗓子,他不覺得池烈有什麽壞心思,只覺得是自己心裏想太多,畢竟池烈還是個學生。

他甩了甩手上的泡沫,“今天放學和家裏人聊聊,解決一下矛盾,現在就先將就一下吧,我沒看準尺碼。”

“是啊。”池烈雲淡風輕,“昨天就看了一兩秒,看不清也正常。”

湯詩其的整個耳朵倏的紅了起來,池烈語氣太自然,他又始終對“學生”這一身份保有濾鏡,仍不覺得池烈言語間有什麽問題。

他只覺得自己太冒犯,昨天撞開了門,看到了不該看的。

不好意思地轉移話題,“你的膝蓋還好嗎?昨天忘了告訴你別碰水,沒事吧。”

池烈出門的動作頓住,他忘了這回事,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先掛出去,一會看看。”

他在晾衣架上晾好,彎腰卷起了自己的褲腿,摞到膝蓋以上。

那本就是個不太嚴重的擦傷,即使昨天沾了兩次水,也自己結好了一層脆弱的血痂。

他覺得虧了,他還想要湯詩其給他上藥,輕柔的動作和語氣,都想再要一次。

於是他毫不客氣地抽走了客廳的一張紙巾,覆上膝蓋,按上手掌,緊接著猛地一撮。

溫熱的血液又從傷口湧出,他拿起紙巾稍微沾了沾,配上周圍演變成青紫的淤痕,終於合得上疼痛二字。

他就這樣回到了湯詩其的臥室,再次走進衛生間,“湯老師,揭開創可貼就這樣了,一走路就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