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色沉稠。

姜霓按滅手機, 拿起床頭櫃上的白色小藥瓶,倒出圓圓的一小顆藥片。她其實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碰過這個藥了,今晚卻再度心緒不寧。

生吞了藥片, 姜霓戴上靜音耳機, 合眼入睡。

腦中有混亂的畫面閃過, 別墅二樓昏暗的小屋,四年前的那場飯局, 不同的場景交織。

兩個女人的聲音時而疊在一起。

“小霓, 吃點水果吧,新鮮的芒果。”女人將果盤推到她面前, 她坐在沙發邊, 小小的一只, 怯生生地看著面前陌生的女人。

她的媽媽不見了,鄰居婆婆說, 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而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她的新媽媽。

“姜霓,敬趙總一杯啊。”對方給她推來一杯芒果汁,這是她的經紀人Ada姐。

Ada姐滿眼的曖昧,瞟了眼姜霓的手包,那裏面有張房卡。

一樣的氣息,一樣的無法拒絕,之後的高燒,渾身的紅疹,又疼又癢,她想去抓, 可有人一直捉著她的手。

姜霓掙紮。

耳邊依然是兩個女人的聲音——

“不就是過敏, 熬熬就過去了, 死不了。”

“你一個小藝人,這點酒桌上的規矩都不懂?”

她拼命掙紮,想要掙脫束縛,似有男人沉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姜霓,你幹什麽?不要命了!”

畫面恍惚。

她站在海拔四千米的雪山崖邊,轉頭,望進一雙沉黑的眸子裏。男人的眼眸深深,眼中卷起驚濤巨浪,是震驚,也是憤怒。

姜霓忽地驚醒,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著氣。

身上黏黏膩膩,全是汗。

她轉頭,落地窗外,東方既白。

床頭上,那本《飛鳥集》還攤開著,其中一句話被她畫了波浪線。

還是那一句——我是一只曠野的鳥,在你的眼裏找到了天空。

姜霓弓著背,細細的墨綠色吊帶覆在纖薄的蝴骨上,她將整張臉埋在膝頭,烏發散落下來,幾乎將她整個人包裹住。

她又做夢了,夢到了繼母,夢到了之前的經紀人。

還有——秦硯。

*

恰逢周六,也是E家和長青集團戰略合作簽約的日子,姜霓應邀參加今天在蓉市舉行的商業活動。

車子剛剛駛入主城區,小可就接到了關琴的電話。不知關琴說了什麽,小可的表情逐漸氣憤,待電話掛斷,小姑娘已經有些咬牙切齒。

姜霓全程旁觀,唇角彎起,“怎麽了?”

小可捏起拳頭,“太過分了!E家居然也邀請了陳蔓蔓!!!”

姜霓眉頭微挑,似乎並不奇怪。

“這不是就是明擺著給陳蔓蔓擡咖,到時候陳蔓蔓那個垃圾團隊再貼著咱們炒作一下,指不定網上又要怎麽說呢。”一想到陳蔓蔓團隊的各種騷操作,還有網上的那些流言,小可就心梗。

姜霓垂眼,摸了摸圓潤的指尖,“隨便怎麽說,反正也說不了多久了。”

“嗯?”

姜霓彎眼,“記得給我取衣服,這才是重要的事。”

“哦。”小可明顯還是不甘心,“燈燈,真的不趕緊澄清一下嗎?”

“不急。”姜霓轉頭望向車窗外,蓉市的午後車水馬龍,歲月靜好。

四年前,她那麽著急地想去澄清,可沒人願意幫她澄清。

那些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會在意一個名不見經傳小藝人的訴求?

現在,她不急了。

一紙公告抑或一封律師函,能有多大的威懾力?她要的是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眸光漸漸失焦,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從姜霓的視線中滑過去。

黑色轎車中,副駕駛上坐著一位沉穩的中年男人,西裝革履,面容溫和,一雙眼睛卻極精明。

男人回頭看向坐在後排的人,不算特別標準的普通話,“阿硯,梁董最近身體不好,等會見了面,有什麽話,你們好好說。”

秦硯昨晚接到外公秘書的電話,秘書陳叔轉達了老爺子的意思,說他今天要是敢不來,以後就再也不用來了,他就當自己沒這麽個外孫。

秦硯勾唇,“陳叔您放心,我心裏有數。”

*

君安酒店。

秦硯一路上到66樓,從電梯間出來,就有黑衣保鏢立在門口,整個樓層安靜無聲。

陳秘書按滅手機,跟上秦硯的腳步,“梁董剛剛開完會,這會還在氣頭上,等下阿硯你多讓著他點。”

秦硯點頭,走了兩步,又微頓,“陳叔,外公這次過來,除了和蓉市政府的合作外,還有沒有什麽私人行程?”

陳秘書微訝,感嘆於這位大少爺敏銳的直覺。

梁氏起家於深港,這些年逐步有往內地發展的趨勢。梁國璋這次來蓉市,的確是受了當地政府的邀約。

除此之外,他此行還有一樁私事——給面前這位,物色一個合適的對象。

但這畢竟是梁家的家事,陳秘書不好直說,只溫和笑道:“確實還有私人行程,E家的老板亨利先生今晚來蓉市,參加旗下品牌的一個活動,梁董和亨利先生私交甚篤,這次過來,也是老友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