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B市的山頭多被用來開發為度假莊,用來開發為半山別墅的少之又少。
湖光山上的住宅也很珍稀,不超過三十戶人家。
林殊的房子在山頂。
跑車繞著環山公路行駛,轟鳴聲將林間的鳥驚醒,紛紛飛出窩。
跑車停下時,林殊正好醒了。
他渾渾噩噩解開安全帶,準備回家繼續睡。
車門上了鎖,林殊打不開,“幹什麽?”
高靜歌摘下墨鏡,語氣嚴肅,“林殊,你到底怎麽了?是生病......還是被誰傷害了?”
她眼裏充滿關切。
林殊只同她對視一眼,鼻子竟有些酸。
他不敢想象,上一世他死後,高靜歌會有多崩潰。
林殊輕呼一口氣,“靜歌,我不會再回林氏,你幫我把林氏的個股拋了吧,套現的資金我分你一半。”
高靜歌倏地瞪大眼睛,不理解林殊為何這樣做。
但她從不多問,一瞬便恢復常態,只是聲音還有些抖,“還有呢?我還要做什麽?”
林氏集團之外,林殊個人注資的公司也不少,多數都能獨立運營,不需要多操心。
“你若是瞧得上,其它小公司的股份,我也送你一半,你閑暇時幫我管管,也不用太費心。”林殊低聲說。
林殊的這些話仿佛在交代後事,高靜歌慌了,“我不要股份!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怎麽了!”
他被秦渝池報復。
他被火燒死。
他重生,卻不知道重活一世的意義是什麽。
林殊不可能告訴她自己重生了,安撫著說:“別緊張,我就是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
“你要休息多久?”高靜歌問。
林殊其實想把這一輩子睡過去,但他怕高靜歌驚慌,撒謊道:“一年吧。”
聽了他的謊言,高靜歌果然放下心,表情變得明朗。
“林氏的股價已經跌停兩次,明天有遊資進場炒價,股價會小幅度回升,再泄洪下跌,如果你要現在套現,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他有的是錢。
而現如今,他最不在乎的也是錢。
林殊笑笑,“沒事,隨你操作。”
高靜歌解開車門鎖,將林殊的手機拿給他,囑咐道:“好好吃飯,別總是喝酒。”
“我知道。”林殊開門下了車。
經過幾年的開發,山頂不止有林殊這一住宅,開發商陸陸續續建了好幾戶新宅。
林殊也沒在意那些新宅,自顧自開門進了屋。
“人這一輩子,不過是圖個苟且,你以為你在為自己而活,其實你是浴缸裏的觀賞魚,被蕓蕓眾生的水波推著遊......”
秦渝池的聲音飄過來,陰魂不散。
林殊長嘆口氣,甩掉拖鞋,赤腳走進屋。
邊星瀾坐在沙發上,背對著他。
放映幕上正播著秦渝池主演的電影《苦生》,電影已經定档,下個月正式上映。
制片方提前給南影發了成片,給邊星瀾查看。
秦渝池去年斬獲了國內三金影帝,甚至得到國外大獎的提名,商業價值翻倍。
無數導演和編劇找他合作,他拒絕了大半商業片,選了這部紀實性電影。
林殊放輕腳步,躲在半人高的花瓶後面,視線透過裝飾用的假穗禾,偷看電影。
在《苦生》裏,秦渝池飾演一個進城打工的農民。
電影講述主角過著爛泥一樣的人生,剛有希望又立時陷入絕望,最終在冬夜裏流浪死去的故事。
整部電影枯燥無味,除了秦渝池那張臉,沒有一點可看之處。
至少曾經的林殊這麽認為。
那時秦渝池不願意接受他,他便動用關系,直接撤档這部電影。
反正這電影沒有任何價值,一副撲街樣,上映了也是浪費排片,破壞秦渝池的口碑。
秦渝池接到撤档消息後,跑到他家裏去質問,問他憑什麽這樣做,說這是無數人的心血,說他沒有良知。
他嗤之以鼻,認為良知是弱者才會有的東西。
他林殊不需要有良知。
只要有金錢和權利,他還有什麽得不到的?
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到最後,他什麽都沒有得到。
“金錢是上層階級吃剩的食物,他們裝作憐憫,吐出殘渣施舍於我,我搖搖魚尾,躍出水面,感激流涕地吞進腹裏......”
秦渝池的台詞很有感染力。
只一句,林殊便被帶進電影裏,心肝俱震。
這一次,他不會再幹涉《苦生》的上映。
這部電影將會面世,不再只存在他的硬盤裏。
林殊勾起淡笑,怔怔望著屏幕上秦渝池的臉,不自覺伸出手,想去觸碰。
假穗禾發出沙沙聲響。
邊星瀾暫停電影,回過頭看,“殊兒?!你躲在那兒幹什麽?”
視線貪戀地留在秦渝池臉上,林殊只再看一瞬,很快垂眸望向地面。
“你怎麽知道我要搬到這裏?”林殊走進客廳,戒備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