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哥

裹著一身涼意的謝慎禮回到住處,換下官袍,擦拭幹凈手臉,坐下來,敲著茶幾陷入沉思。

侍從蒼梧送上茶水,小心翼翼打量他神色。

謝慎禮眼也不擡:“有事便說。”

蒼梧跟了他多年,看出他現在情緒還算平和,遂稟道:“爺,隔壁大公子求見。”

謝慎禮微微皺眉,問:“所為何事?”

謝家人口眾多,住的宅子也大,但他嫌那一大幫人整日吵鬧,索性買下旁邊宅子自己獨居。因挨著謝宅,勉強也算是謝宅的一部分,算不上分家,倒也沒人說什麽。

只是平日裏,謝家的人要見他都要繞一繞。比如現在。

蒼梧:“大公子聽說你剛去莊子了,想過來問問情況。”

謝慎禮端茶的動作一頓,掀眸看他:“誰告訴他我去莊子的?”

蒼梧忙解釋:“老張他們剛回來就遇上大公子,挨不住問,就說了幾句。”

老張正是謝慎禮派去荊州接許氏的人。

謝慎禮神色有些不愉:“看來是沒搞清楚誰才是主子……讓他們自去領罰。”

蒼梧苦著臉:“……是。”他偷覰了眼男人神色,小心翼翼道,“那大公子那邊?”

謝慎禮指節輕叩茶幾,沉思半晌,淡聲道:“告訴他,這事作罷,往後他的親事不用再來問我。”

“是。”蒼梧領命便要退下。

“等等。”謝慎禮想起顧馨之的話,吩咐道,“去查查宏毅,看他是不是對什麽人上心了。”

蒼梧愣了下:“是。”

等他退出去,謝慎禮端起茶盞,再次陷入沉思。

……

另一頭,顧馨之正在挨罵。

說挨罵也不對,正確的說,應該是聽許氏哭著教訓她。

“……母親自身都難保,你無依無靠,連個兄弟姊妹都沒有,如何能做這等任性妄為之事?別的不說,哪個好人家的願意取和離過的姑娘?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你還小,你怎麽能做這等傻事啊……”

“那謝大人是你能高攀的嗎?若是旁人較真起來,給你一個紅杏出墻的罪名,浸豬籠都是輕的……你怎麽這麽糊塗啊!!他那身份地位,想要什麽姑娘不行,做什麽要招惹你?他這分明是輕賤於你啊!!”

顧馨之頭都大了。

可她不能自打嘴巴,若不然,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讓她滾回謝家,再次面對謝宏毅那軟蛋。

她左思右想,索性裝到底。

“娘。”她給自己掐了把狠的,跪下來,淚水漣漣,“我知錯了,你別傷心……你身體不好,不能太過激動……我聽你的,我以後跟五哥、不,我以後一定離謝大人遠遠的……我再也不見他嗚嗚嗚嗚……”

她趴到許氏膝上,認真演著失去愛情的悲痛。

“我命苦的兒啊……”許氏抱著她痛哭。

許氏看著就虛,哭了沒多會兒就昏厥過去,把顧馨之嚇了一跳,急忙喊人去城裏請大夫。

莊姑姑許是有經驗,仔細檢查了下,說是累過頭了,睡一覺就好,莊子雖然號稱在京郊,快馬加鞭也得近大半個時辰,別浪費那個錢了。

顧馨之不放心:“還是讓人來看看,給你和娘都把把脈,調理調理。”

莊姑姑小心翼翼:“這來回一趟,得花不少錢的。”

顧馨之安慰她:“錢就是拿來花的,別擔心這個。”

莊姑姑沒吭聲了。

顧馨之有些難受。面前這位有幾分畏縮的人,與她記憶裏的性格,實在相差甚遠。

她想了想,溫聲道:“我知道你擔心家裏條件不好,我心裏有數的,否則我也不敢讓人去接你們回來,沒得讓你們回來受苦。”

莊姑姑怔了怔,待反應過來後,紅著眼睛“誒”了聲:“奴婢省得了。”

顧馨之便不再多說,給許氏掖了掖被子,她起身:“趁現在得空,跟我說說你們這兩年的情況吧。”

“是。”莊姑姑恭敬跟上。

……

等她這邊問的差不多了,許氏也醒過來了,張管事去請的大夫也到了。

顧馨之忙讓大夫給兩位診脈。莊姑姑還好,約莫是習慣了幹活,除了有點虛,沒有什麽大礙。倒是許氏,先是喪夫,然後與獨女分離,加上生活頗為艱難,身體便垮了大半。

好在,還能養。

顧馨之讓人送大夫回城,順帶拿著方子去城裏抓藥。

許氏聽著那診金和藥錢,心疼不已。

顧馨之又是一頓安慰。

一上午便是這麽過去,用過午飯,把倆人並徐叔幾人趕去歇息,她再次走向河溝。

張管事一路跟著:“上午已經吩咐下去,這會兒應當開始了。只是……”

顧馨之看了他一眼,視線在他猶帶著血痂的額頭停了停,問:“只是什麽?”

張管事賠著笑:“姑娘有所不知,咱們的田離河道有點距離,靠近河道那塊,又全是石頭,要是挖渠,難度不小……春耕之前,怕是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