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舊神不可視

帶傷的弟子們連滾帶爬地穿過破損的木堂,來到了劍閣之前,劍閣像是發生了爆炸,大門已被摧毀,化作了無數漂浮在積水上的木屑,過往珍貴的秘籍此時盡數落入水中,被浸了個頭,放置秘籍的台柱大都折裂,一並東倒西歪地橫在積水裏。

他們盯著漆黑無光的木閣,以為自己會看到孫副院拎著林守溪走出的情景。

但他們沒有想到,走出來的竟是林守溪!

他的手上提著柄清亮如水的劍,身後落著顆幹癟破碎的頭顱。

少年的黑裳高高鼓起,像是灌滿了散不去的風,這些真氣在他周身肆意傾瀉,一頭濕漉漉的發也被它吹得狂舞。

林守溪手上的劍不停跳動著,好似久困囹圄的鳥獸一朝出籠,迫不及待地展露自己的獠牙與利爪。

“我沒事。”

他只說了這麽一句,雙膝微屈,縱躍而起,身影轉眼落到了屋脊上,他向著遠處看了一眼,吸了口氣,身影如虹般在墻壁、閣樓、樹木之間的閃躍,向著中間點逼近。

林守溪隱約覺得這柄劍藏著巨大的隱秘,但他無法細究,只是一心一意於黑夜中狂奔。

那吸附在身體上的暴戾真氣與空氣高速摩擦,化作一縷縷雪白飛拋的線!

在過去的武林裏,吸星大法作為知名的邪教武功被傳得神乎其神,常有什麽弟子修了此法,吸幹一個老前輩的修為,一舉成為武林中大魔頭的故事,但林守溪親自練過後才知道,每個人的真氣沖突太大,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相融,相反,它們相性沖突若是太激烈,還有可能直接導致走火入魔。

林守溪吸幹了孫副院的真氣,那磅礴的真氣也只可在周身湧動,短暫地成為他的盔甲與利劍,若不及時使用,它會自行散去。

湛宮在掌中鳴個不停。

他感受著手中劍的殺氣,只覺得自己握的不是劍,而是一束凝作實質的殺意。

當初在劍閣初見湛宮之時,他就感受到了它不凡的靈性,隱約預感到這柄劍中藏著強大的力量,他以有心算無心,故意將孫副院一路引到劍閣,他有信心一劍將其重創,從而尋得反敗為勝之機。

但他低估了這柄劍。

這柄劍染過神血,與他有著冥冥中的牽引,它破空而來之際,莫說是孫副院,連他這個馭劍者都未能看清,只是眨眼之間,孫副院的頭顱就被斬斷,它太過鋒利,以至於頸骨的斷裂都沒怎麽發出聲響。

這柄劍中到底經歷了什麽?劍中究竟藏著怎樣的力量?

林守溪緊握著劍柄,像是回到了那個雨夜,雨水洗去了劍上的血,澄亮如新。

雨水焚盡的長街上,小禾與雲真人的戰鬥似也接近尾聲。

破碎的街道上,小禾微微懸立,眼眸中的白芒閃爍不定,似隨時要被吹滅的燭火,她盯著前方,原本冷漠的神色已漸漸茫然。鮮血從她的掌心淌下,流過劍的中軸,順著劍尖一滴滴地砸到地面上,飛速蒸去。

雲真人立在那一頭,他雙袖破損,籠罩著他的金甲巨人傷痕累累,勉強可辨形狀。

但他真身上並無太多傷口,只是連日的勞累令得他臉色更白,像是具被抽幹了血的人偶。

“差不多了。”

雲真人知道小禾已在油盡燈枯的邊緣了,不消一會兒,她就會被髓血吞噬殆盡。

“這就是白凰髓血的力量麽?這就是巫家孜孜以求而不得的力量麽……僅僅髓血便是如此,太古年代完整的神明又該是怎樣恐怖的陰影啊……”

雲真人忍不住感慨,但他又心生疑惑,按古書中記載,白凰居於星海,遨於九霄,應是至虛無的存在,可它的髓血為何這般暴戾?這,真的是白凰麽?還是說,哪怕是最冷寂的神,於人類而言也是極炙熱的存在?

若巫幼禾能邁入渾金之境,那今日死的很可能是他。

可惜差了一線。

不過,一個玄紫上境的少女,在解開髓血的封印之後,竟能擁有與自己抗衡的力量,那他若是吞入髓血,豈不是可以直接邁入真正的人神之境?

他背後的奪血劍像能聽懂他的心意,在劍鞘之中搖晃不止。

小禾握緊了劍,想要揮出,身體卻已不聽她使喚了,她聽到無數的鳥雀在耳畔嘰嘰喳喳地叫著,仿佛成群的蒼蠅嗡嗡作響,她頭痛欲裂,甚至有了什麽東西正撕開自己的脊椎和肉身,將她一點點蠶食的幻覺。

她知道,反噬來了……

一切力量皆有代價,越強大的力量代價越嚴重,雲真人比她預料中要更強,棋差一招便是生死相隔!

自己要變成妖物了……

雲真人也沒有浪費時間,他見到巫幼禾已開始陷入瘋狂後,便拔出的奪血劍,劍宛若在血液中浸泡了千年,光芒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