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叫聲哥哥

夜幕籠罩,遼闊曠遠的天空下,星子散落點綴其間,人間的煙火氣更甚,遠處一堆堆篝火比星子更耀眼,橙紅火苗躍動著,擾亂暮色。

葉漣避開篝火聚集處,貓腰潛行到了平曠雪原的邊沿,這裏是一大片葳蕤的深林。

青年藏於茂密的針葉林中,高大密匝的枝葉混合著夜色,將葉漣的身形隱藏得嚴合,他抹黑找到一處植被相對稀松的小空地,又觀察好四周,確定無人後,撫了撫懷中的鴿子,將其放飛。

灰褐色的羽鴿在夜幕掩映下不算顯眼,再加上樹林層疊葳蕤,被守衛察覺射下來的概率會大大降低。

葉漣注視著信鴿爪上捆綁的小竹筒,復雜的情緒在眼底醞釀集聚,片刻後又散去。

羽鴿認得主人,在原地的上空盤旋一圈,接收到青年的信號,飛入高空,悄無聲息向西南方振翅而去。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不知何處響起一聲哨響,越過層層雲霄,傳得遼遠。葉漣並不知這是什麽聲音,有驚無險地摸回了自己所住的帳房。

黑背白掌的海東青在聽聞骨哨聲後,即刻返回、飛馳而下,仔細看去,那一抹白的爪子似乎抓了什麽活物。

勁風襲來帶著乘雲破空的氣勢,臨了又在辛鈐面前驟然停住,帶起的清風微微吹起辛鈐鬢角的青絲。這海東青靈性,像是故意跟男人玩鬧似的。

辛鈐撫了撫小黑腦袋上油亮順滑的翎羽,“明天給你加餐。”男人將矛隼腳下抓著的鴿子放進籠裏,取了竹筒中的信。

緩緩展開紙條,內裏卻是一片空白。

男人神色不變,紙張靠近燭台,均勻炙烤升溫後,白紙上方才顯出字跡。

一目十行地將紙上內容閱完,辛鈐輕笑了聲,眼底劃過一抹幽暗,眼尾略微上挑著,薄唇翕然,道了句‘有意思’。

辛鈐並未改動信中內容,骨節分明的手指將信紙按原來的形狀折疊卷曲,捏著鴿子翅膀,重新裝進了掛在爪上的細小信筒。

收手將羽鴿放飛時,一時不察,竟還被這小東西一口啄在手背上。

羽鴿的喙嘴尖利,用了全力的一啄雖然不至於流血,卻也留下了一塊泛紅的痕跡。

辛鈐眯眼,看著正低空盤旋的小東西,狹長的眸子裏閃過絲殺意,但到底沒動手。

那羽鴿似乎感應到什麽,振翅轉身,快速飛走了。

“嗤,小玩意兒。”

辛鈐視線收回來,神色晦暗地盯著手背看一會兒,轉而朝立在一邊木樁上看戲的海東青招招手,“走吧,去看看跟這小鴿子一個性格的小家夥。”

子時三刻,在帳外圍坐玩樂的人們大多休息了,只留下奴仆和巡邏的守衛。

太子帳內還未熄燈,余了些不甚明亮的燭火,晃悠悠的。

金戈守在門外,望見遙遙而來的頎長身影,趕忙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

男人將手中肉幹全部喂給小黑後,將它放回天空。

擦幹凈手上的碎屑,視線掃過,下巴點了點帳內。

“他還沒睡?”

聞言,金戈的表情一下就變了,神色惴惴,明明那麽大個塊頭,神色卻有些扭捏,昏暗的光線照著,那常年日曬的黝黑皮膚下泛出紅暈。

辛鈐還沒見過金戈這副模樣,饒有興趣詢問道:“他在幹嘛?”

“呃……玉、玉公子說想沐浴……我……”

辛薩民族生來便是草原的臣子,牧牛放羊,粗獷豪放,以地為被、以天為席。

夏日雨水充沛時,在低窪地帶匯集形成小水塘,男人們不拘小節光著膀子下去竄一道水便算作沐浴了;女人大多傍晚時分結伴來水塘邊沐浴。

按理說,入鄉隨俗。

但辛鈐可不認為那個矜貴的小東西願意大冬天去終年不凍的湖泊沐浴。

能讓金戈面紅耳赤至如此……

男人挑著眉峰,掀簾入帳。

辛薩並沒有中原人在室內放置屏風的習慣,有的只是分割帳內區域用途的提花簾。

所以一眼便能望到裏面。

簾子輕透薄如蟬翼,燭光影影綽綽。

淡如煙塵的水霧裊裊升騰,少年身在霧裏,精致漂亮的臉蛋有些模糊,尖俏的下巴撐在手臂上,整個人趴伏在浴桶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撩著水花玩兒。一頭青絲如墨,墜在身後,愈發顯肩膀單薄,身段漂亮。

饒是不近女色的辛鈐,也暗了神色,男人滾了滾喉結,提步時故意踏出響動。

誰知道少年眼皮都沒撩一下,單手捧了些水珠撒到側頸。

清透的水,晨露似的,劃過線條優美的脖頸,皮膚下隱約可見的青色脈絡都透著冶艷。

燕澤玉以為是金戈進來了,揚聲道:“金戈,不用加熱水了。謝謝你——”聲線被水汽暈染地略顯沙啞,渾身泛著股慵懶勁兒。

沒有人回答。

燕澤玉正放空腦袋發呆,等了半刻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