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跳交織

燕澤玉不知道辛鈐的唇貼了多久,只能感受到唇瓣上柔軟涔涼的觸感逐漸變得溫熱。

但辛鈐只是單純貼過來,並沒有多余的動作。

可這也足夠讓從未與他人有過肌膚之親的燕澤玉驚詫得如雷轟頂了,少年腦海中似乎有根弦瞬間繃緊又急速斷裂,‘砰’的一聲,抖動的余震都尚且留存。

耳邊是自己‘砰砰’直跳的慌亂的心臟,側臉上是對方同樣急促的鼻息,溫熱、濕漉漉,莫名透出股緊張。

辛鈐也會緊張嗎?

因為這個吻?

燕澤玉不得而知。

耳邊噪雜之聲飛快褪去,時間流速也在此刻融化得模糊。

回過神來時,辛鈐那張緊貼而來的、放大的俊美臉龐已經在他沒意識到時撤開了,他也被男人攬著回了室內。

方才自己的反應一定很傻,燕澤玉滾了滾喉結,默默想到。

辛鈐松開桎梏他肩膀的手,轉而走到門邊將木門掩上,插了栓,回過頭瞧他。

那雙菱形狹長的眼睛透著窗外細碎的日光,漆黑的瞳孔看上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純粹,仿佛打磨後的黑曜石,閃著令人醉心的光澤。

這一次,燕澤玉清清楚楚看到了那黑亮眼瞳中倒映出的、屬於自己的影子。

“小玉……這回,我不能讓你下去。”

說罷,辛鈐轉過身去,走到窗欞邊立住,窗外薄雪飄灑、日光熙然,將男人半側身形籠罩一層聖潔的光。

黑與白的界限在此刻被無限制模糊,光與影翩躚似乎撕碎了是非的隔層。

燕澤玉不確定自己恍然見掃過辛鈐側臉時,所見那抹哀傷,是真是假、是實是幻。明明前一秒才瞧見那雙眼其中閃爍的光亮。

他沉沉凝望了半刻,寂然道:“是因為害怕我會為他們求情嗎?”

聞言,辛鈐還是望著窗外,並不看他,也不說話,但燕澤玉知道這是默認了。

可他仍想要反駁。

“他們還是人嗎?就連三歲孩童都熟讀的禮義廉恥、孝悌之義就這樣被他們拋之腦後,這些禽獸!他們怎麽下得去手?!怎麽能冒出那些下地獄也不足為惜的垃圾話?!” 話到末尾,少年聲音都染上一抹顫抖。

燕澤玉想,他大抵一輩子都難以忘記,那些殷紅的畫面、那些入木三分的血漬……

寂靜。

落針可聞。

燕澤玉壓低聲線卻也壓不住的憤怒話語仿佛還在這小小客房中回蕩。

辛鈐在一段沉寂後開了口,“我母親、當時也……”大抵是從未與外人說過的軟肋,甫一開口有些遲鈍。

男人聲音也很輕,似乎一陣清風也能吹跑,燕澤玉並未聽得太清,只依稀聽見‘母親’二字,下意識往窗欞邊的背影望去。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辛鈐提起他的母親,第一次是鳳髓茶,第二次是那句‘母親是大晏人’,再有,便是如今了。

不是燕澤玉的錯覺,辛鈐聲音還在繼續。

“我永遠記得,記得那天日頭極好,母親白色裙子下不斷滲出的鮮血,我拼了命也止不住那些血。後來,我知道了,那些血是我弟弟。他沒能來到這世上。”辛鈐聲線一頓,唇角溢出聲譏諷的笑,短促、甚至顯得有些刻薄,“但後來想起,竟也覺得不錯,平白走一遭,來這世上受苦幹什麽呢?”

一字語句落下,不亞於平地驚雷,燕澤玉在原地愣了半天也沒回過神來——

這些話簡直不像是辛鈐這樣冷心冷清之人能說出的。

想起之前辛鈐提到過的關於他母親的只言片語……燕澤玉腦子突然一懵,心中隱約有所預感——他似乎知曉了什麽難言辛秘。

他再度望向窗欞邊佇立的身影,只覺得男人那筆挺的脊梁,在這一刻,顯得有些過於筆直了,像是承受過重壓後極力挺起,光是看著都覺得疲憊蒼白。

燕澤玉欲言又止。

現在似乎沒有什麽適合的語言能說出口,說什麽都顯得寡淡。

燕澤玉發現自己不太會處理如今的境況。

好在如此沉寂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多久。

辛鈐很快恢復到了最初相見的模樣,劍眉平壓、斂目單薄,那個無懈可擊、毫無破綻的太子殿下回來了。

“收拾收拾,下樓用早膳吧。再過兩日……便到中原了。”

燕澤玉目光定定望了男人一眼居然覺得此時此刻,眼前的辛鈐有些可憐。

他被衣袖遮住的指尖微動,但到底沒有別的舉動。

辛鈐沒有提起那個突然卻綿長的吻。

燕澤玉默了半刻,也沒再問。

或許某些時候,心照不宣才是最適恰的和解。

兩人並肩下了樓。

這才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原本鮮血淋淋、血塊四濺的屠殺現場竟然已經被收拾得幹凈整潔,宛如新房,除了地板曾經經歷過刀劍刻痕的地方滲入的血跡難消,外表完全看不出一點點那對夫婦被折磨致死的痕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