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通敵

在看到白茂的一瞬間,謝方叔與李瑕幾乎同時眼中都泛起了自信之色。

白茂卻很慌,他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場合,畏畏縮縮得真像一只老鼠,行了禮就縮著脖子站在那,努力讓自己不顯眼,連那雙賊溜溜的眼睛都不敢亂瞄。

有了他與滿殿諸公這一對比,市井賤民與廟堂高官之間的區別竟顯得觸目驚心。

一同被帶進來還有聶仲由,渾身傷痕累累,嘴唇幹裂,走路時有氣無力地拖著鐐銬。

聶仲由跪倒在地,張了張嘴,像是說了句什麽,聲音含糊,讓人完全聽不清。

李瑕看著他的嘴型,猜測他說的也許是“臣殿前司都虞候聶仲由見過陛下”之類,但並不確定。

聶仲由已垂下了頭,仿佛跪都跪不住,隨時要趴下去。

程元鳳閉上了眼,如假寐一般。

出列審訊的,是監察禦史蕭泰來。

因為聶仲由、李瑕通敵一案,諫台之中就是蕭泰來最了解此案詳情,由他出面,更公正一些。

雖然,他暗底裏投靠了謝方叔。

“白茂,你檢舉聶仲由、李瑕等人通敵叛國,然也?”

“是……”

白茂聲音發顫,渾身也抖個不停,不同於林子與劉金鎖的敬畏與緊張,他是害怕。

而林子與劉金鎖見此一幕,已明白發生了什麽,皆大怒,忘記緊張,怒目而視白茂。

若非在這大殿上,劉金鎖恨不得上前踹倒白茂,臭罵一通,問他為何如此。

蕭泰來又道:“具體如何?說來。”

“是。”白茂結結巴巴說起來,一直說到在宛丘縣龍湖時的情形。

“當時小人與他們跑散了,躲在車底板下,被北人捉了。那個……小人有罪,挨不住刑,求饒了,但小人其實什麽都不知道,也沒個用處,只是被當成驅口,在亳州修橋當苦力,請官家治罪。”

蕭泰來目露不屑,淡淡道:“不治你的罪,繼續說。”

“後來,小人修橋時,在亳州見到了聶仲由,他跟在張柔之子張弘道身邊,點頭哈腰的。小人巴結了上去,央他留我在身邊做事。

小人就是那時才知道,聶仲由已經叛投蒙古,當了走狗。小人心中極不屑他這種叛逆,但盼著能歸我大宋,這才……”

“廢話不提,說有用的。”

“是。聶仲由以為我是真心投降,將我當成心腹,許多事都帶著我。過了半個多月吧,李瑕也到了亳州,是被張家捉回來了,而且,李瑕也叛投,還當了張柔的上門女婿……”

不少人都掃了李瑕一眼,卻見李瑕表情平靜,竟也不反駁。

白茂繼續道:“李瑕與聶仲由就常聚在毫州。李瑕想給張家立一個大功,就說要回到大宋來當間諜。他們商議之後,編了謊,偽造了一份情報,分頭歸宋。”

“張家信任他們?能放他們回來?”

“李瑕是張家女婿。聶仲由則說他被捉過,大宋不可能信任他。”

“你胡說!”劉金鎖大喊道:“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這樣!”

“肅靜。”蕭泰來喝住劉金鎖,向白茂問道:“你何時在亳州城見到李瑕?”

白茂道:“七月中旬。”

蕭泰來向劉金鎖道:“你等與李瑕在嶧州分開時是哪天?”

劉金鎖道:“七月初八初九的,記不清了。”

“你怎知你們分開後李瑕沒有叛投?”

“我不信!他不會那樣!”劉金鎖斬釘截鐵道,“而且他逃脫了。”

白茂道:“李瑕編了慌,其實他在微山就被捉住了,投降了。”

“胡說!”劉金鎖喊道:“他是和高小娘子一起回來的,高小娘子可以作證。”

蕭泰來道:“李瑕,有人可替你作證?方才為何不說?”

李瑕道:“沒有,失散了。”

劉金鎖與林子都愣了一下,想不明白李瑕為何不讓高明月到禦前作證。

蕭泰來也愣了一下,似乎有某些準備好的說辭又咽了回去。

他繼續向白茂問道:“你呢?有何證據?”

白茂道:“聶仲由與我一樣,後脖上都有烙印,可以證明他是張家的驅口。”

兩名禁衛上前,一把摁住聶仲由,扯下衣領,果見他後脖子上烙著一枚驅口印記。

“陛下,確實有。”

蕭泰來遂稟道:“陛下,現已查實,聶仲由叛投無疑。”

馬上,有禁衛上前摁住了李瑕,防止他生亂。

“陛下。”程元鳳忙起身行禮,“臣惶恐,臣識人不明,請陛下責罰。”

“程卿起來吧,不怪你。”

趙昀淡淡應了,向身旁的內侍使了個眼神,又要一壺酒。

內侍顯得很為難,似有勸諫之意。

宦官盧允升不聲不響地又擺了一壺酒到案上,且讓人將那內侍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