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新兵

許魁喘著粗氣,又攀上一塊大巖。

他發現,愈往山頂,道路反而愈發好走,山澗邊越來越多人活動的痕跡。

再回過頭看去,他看到李瑕還在身後,但身上的衣服已扯破了好幾道口子。

更遠處,已有一些巡江手被拉開距離。

“許魁,傳話給前面,快到山頂了,找個開闊處停下來,等等後面的人。”

“是。”許魁應了,把話傳了過去。

眾人又往上攀了一段,快到山頂時,地方豁然開朗。

前面可看到一個小寨子,裏面人影綽綽。

那些蠻賊似乎沒準備好面對官兵攀上來的情況,顯得有些慌張,不時有嚎叫聲傳出來。

雙方各自備戰,又過了一會,巡江手已盡數攀上山頂。

許魁握起刀,感到有些緊張,喉嚨裏幹得厲害。

他忽然想起上次李瑕問的那一句話。

“你殺過人嗎?”

……

李瑕放眼看著山頂,心裏想的已不是如何攻破這小山寨。

他在想鄔通說的商道。

他覺得有必要給鄔通展示一下實力,或者說是給鄔通身後的商賈們看看,他李瑕也是能保證這條商道上的安全……

當然,今日只是牛刀小試,更多的目的還是為了讓手下的兵卒見見血。

“鮑三,你來指揮。”

“是!”鮑三喝道:“所有人聽著,縣尉命我指揮。摟虎,你帶五十人繞後,注意不要靠太近……”

其實吧,攻打一個只有二十多人的小寨子,也沒什麽好指揮的。

布置妥當之後,巡江手們以弓箭壓制著寨子裏的山賊,鮑三一聲令下,親自帶頭,揚刀沖了上去。

……

許魁跟在姜飯身後,緊緊盯著姜飯。

在這時,他把平時訓練時的許多事都忘了,感受到的只有兇狠。

雙方都很兇狠。

寨子裏那些蠻賊哇哇大叫,巡江手們也是大喝不止,鮑三、姜飯這些老卒傷兵尤為彪悍。

一見血,每個人都激動起來。

許魁從未置身於這種境地,心慌得厲害。

“嘭!”

一聲大響,寨門終於被撞開。

許魁跟著姜飯沖進去,迎面一個蠻賊揚刀劈下來。

兩邊有巡江手撲了上去。

許魁一恍神,再凝神看去,只見姜飯左手提刀格擋,右手義肢上的鉤子已插在那蠻賊脖子上。

血濺了姜飯一身,也濺到了許魁臉上,又腥又熱。

“啊!啊!”

慘叫聲淒厲。

同時,周圍已有更多的慘叫喊起,混雜起來顯得猶為可怖。

姜飯重重一腳踩在那倒地的蠻賊手上,左手正要揮刀,忽然停住。

他一把拉過身後的許魁,喝道:“你來,殺了他!”

許魁還在發愣,聞言又是一個激靈。

他低頭看去,只見地上的傷者翻滾慘叫,眼神裏滿是痛苦與絕望,血不停從脖子上噴出,場面駭人。

“殺了他!”

許魁沒動,已經完全嚇傻了。

他聽不懂對方在嚷什麽,卻能感受那種求生的渴望。

他覺得身邊的一切都猶為殘酷,仿佛回到了利州被蒙軍攻破之時……

“別看他的眼睛!殺了他!”姜飯大吼道:“你不是要替死掉的弟兄報仇嗎?!不是你最先喊的嗎?!”

許魁手抖得厲害。

突然,一個新兵從後面沖上來,一刀紮進地上那傷者的心口。

“好!”

姜飯沖那新兵叫了一聲,不再理會許魁,領著人繼續向前。

許魁只覺得臉上的血黏糊糊,低頭看去,地上那人早已不動了。

他轉過頭,周遭那些廝殺在眼中一掠而過,遠遠的,只見李瑕按著劍站在那裏,沉靜、堅毅。

許魁心裏有些愧疚,但心底隱隱地,他意識到自己還不願為了這份愧疚而去殺人。

他抹了抹臉上的血,沖上去,繼續保護著姜飯,已經不像先前那樣慌張……

……

熊山就站在李瑕身旁。

他是向導,沒有參與廝殺。

這樣的山路對熊山而言不算難爬,官兵剿個二三十人的小寨子在他眼裏也不算稀奇。

熊山在意的是李瑕這個人。

他記得是在九月九重陽節那天,在敘州第一次見到李瑕,當時只以為是個風度翩翩的衙內。

可現在才十月十六,李瑕已帶著人殺到五尺道邊的寨子上來了。

短短一個多月,這個年輕人已完全不同了。

熊山再想到昨日李瑕那不將自己視作縣尉而視作蜀帥的言論,他忽然覺得,回去之後該讓阿爹見一見這位慶符縣的新任縣尉……

……

就在十月十六這日,阿術已行軍到了黎山溝。

阿術時年僅二十二歲,卻已立下頗多戰功。

他是蒙古名將速不台之孫、兀良合台之子,自小就隨父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