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換帥

見過王堅之後,張玨正要帶李瑕去安頓兵馬。

卻見趙安從外面跑回來,道:“張將軍,有群孩子在門外哭鬧。”

“哭鬧?”

“都是昨夜戰死的兄弟們的兒子,末將也不好驅趕……”

這事情是小事,但若處理不好也要涼了軍中士卒之心。

張玨雖忙,還是馬上向將軍府外趕去。

李瑕走在後面,只見十余個半大的男孩正整整齊齊跪在那。

他們小的不過五六七歲,大的不過十一二歲,個個額頭上系著白布,臉上掛著淚痕。

“張將軍來了……”

張玨認得這些軍中子弟,擡起手,一個個指過去。

“王立、史炤……爾等之父兄為國捐軀,朝廷自有撫恤,王將軍也絕不會苛待孤兒寡母,不須爾等來鬧!”

“張將軍,我等不是來鬧事的。”為首那名叫“王立”的男孩擡起頭道。

他不過七八歲大,小臉繃得緊緊的,強忍著才沒哭出來,又道:“我等是要來從軍的!”

說罷,重重磕了個頭。

張玨聞言,微微一愣。

“乳臭未幹的毛孩子,說甚胡話。”

“請張將軍允我等從軍,殺虜!”王立擲地有聲。

張玨語氣終是柔和下來,揮手道:“等爾等大了再說。”

“我要殺虜!我爹說了,一定守住釣魚城。蒙韃打一年,他就守一年,打十年他守十年,打二十年,那就由我頂上。”

王立的聲音還有些哽咽,眼神中卻滿是堅決。

“現在……現在爹走了,我來守!”

“對,我們來守!”一群男孩紛紛哭喊道。

“大言不慚。”張玨輕罵了一聲,走上前,一把將王立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他的眼淚鼻涕。

……

好不容易安撫了這些孩子,讓趙安將人送去,張玨看著那些背影,依舊唏噓不已。

“王立這孩子,小小年紀,已不簡單啊……他爹王川,昨夜支援馬軍寨時戰死了。”

李瑕點點頭,他入城時便看到了王川的屍體。

張玨嘆息道:“我十八歲從征,上山,呆了十五年……這些孩子則是從小就在這裏長大,又不知還要待多少年。”

李瑕問道:“張將軍沒想過,哪天不用再守著山城?”

“不守怎行啊?蜀中這地勢,只有山壘能防蒙古騎兵。”張玨道:“王將軍與我,已做好了一輩子守山的準備……前提是,若未戰死。”

大宋這局勢,已無人敢言“收復”二字。

對於這些將領而言,既不認為大宋會亡,當然只能一直守下去了。

張玨想到這裏,不由更添感慨。

“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子孫孫無窮匱也……古有愚公移山,今我等守山、守國,唯有以愚公之志。”

這大抵算是這些釣魚城將領之間一個自嘲的小笑話。

李瑕並不覺得好笑。

這些英才良將,本不該困守於這一方山城,本該到更大的天地去施展更大的抱負。

衛青直搗龍城、收復河朔;霍去病長驅漠北,封狼居胥……這是為將者該有的志向。

大宋到了王堅、張玨這一輩,這些志向卻已被某些東西扼殺了。

那等到像王立這些孩子長大,再拼命,還能有多少作為?

李瑕愈發希望,能改變這些人的命運。

“張將軍可想過?若有朝一日能反攻漢中,自不必再守。”

“非瑜太年輕,想得簡單了。”

張玨擺了擺手,顯然完全不認同李瑕這態度。

他與王堅,皆是余玠“構壘守蜀”之策的具體執行者。

論對川蜀戰局的了解,少有人能比得上他們。

反攻?

豈還有反攻的可能?

張玨不由提醒了李瑕一句,道:“做事,務必腳踏實地,萬不能好高騖遠……哈,今日初見,莫怪我啰嗦。”

“張將軍能提點我,是待我赤誠,多謝還來不及。”

李瑕話鋒一轉,又道:“當年余帥構壘,是為守蜀不假。但之後馬上便要圖復漢中不是嗎?防守反擊,只防守不反擊怎行?”

“道理說得容易,做不到皆是假的。”張玨微微苦笑,不欲就此無益之事多談。

他還很忙。

李瑕也就點到為止,刻意保留著與張玨之間這點意見沖突。

……

釣魚城便這樣,一點點的向李瑕展示出它的壯闊,以及它的無奈、局限。

而山下包圍著釣魚城的十萬蒙軍,像是要將李瑕與這個山城的命運狠狠地揉在一起。

是日,大雨未歇。

有蒙軍士卒逃回了汪德臣的大營,將一個個消息遞給了汪忠臣……

……

說到隴西汪家,是由汪世顯開始發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