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提親

亳州。

離雙塔寺不遠的一條巷子中,張弘道獨自一人走過巷子,在一間小屋的門口停下。

他曾在這裏與李瑕有過一次交談。

當時,是李瑕第一次向他提出要娶張文靜。

而這次再遣人來……則是正式提親。

張弘道拿起門環,想要叩動,想了想又放下,徑直推開了門。

院門沒鎖,一個老人正坐在院子裏泡茶。

張弘道認得這老頭,楊果一個族弟,名喚“楊實”,不過是個百無一用的文人,毫無務實之才。

想來,李瑕之所以選派楊實,一是因楊實風雅體面,二是張家與楊家有交情,不至於殺他。

“五郎來了。”

楊實文雅地挽著袖子,倒了杯茶,道:“山泉,水剛燒開,五郎快坐下品品。”

張弘道心情不太好,坐下,沒拿桌上的茶,從腰間拿起一個酒囊,悶飲了一口。

他記得,當時在這裏見李瑕,連一口酒都沒。

因此,這次他自帶了。

“令尊可答應了這樁婚事?”楊實問道。

“哼。”張弘道冷哼一聲,淡淡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話雖如此,他心思卻重。

他父親張柔已奉召去了開封,這讓他頗不安。

楊實為人平庸,並不是很好的說客。

但來之前,事情李瑕已經與他分析透了,倒也能說上兩句。

“五郎啊,老夫說句心裏話,之所以答應李瑕為他提親,老夫也是為張家考慮……李瑕如今殺了蒙古大汗,過往之事,多有人查。大姐兒與他之瓜葛,萬一被查到……”

張弘道大怒,反問道:“所以呢?!反將她嫁給李瑕,讓張家與李瑕瓜葛更深不成?”

“李瑕所愛,大姐兒其人,而非張家。”

楊實賠笑,又道:“五郎只需想想辦法,將大姐兒送走,詐死也好、失蹤也罷。明面上,張家不再有這個女兒,而父女之情、兄妹之義,可得兩全。”

“公這般年歲,竟能說出如此厚顏無恥之言。”

“好姻緣啊,好姻緣。”楊實嘆道:“男才女貌,兩情相悅,李瑕時年十九,鎮帥川蜀,世間豈還挑得出第二個如此人物?”

張弘道眉頭一皺。

他聽得懂。

這句話提醒張家……張文靜也十九了,若打定主意非李瑕不嫁,熬不起。

“李瑕已成了親,我張家之女還能與旁人共侍一夫不成?”

楊實長嘆,道:“往回數三百年,大理高氏是王侯之家、帝王之家,李瑕之妻高氏,乃真真實實的名門望族嫡系,大姐兒與她同進一門,絕不辱沒。”

話雖沒點明,但未必不是在說……張家先祖不過只是地方豪強、底蘊遠不如高氏。

李瑕不在意這些出身,但楊實、張弘道反而極在意。

張弘道悶飲了一口酒。

楊實問道:“不得不提,蒙人屬實是寬待世侯,高泰禾、高泰祥兄弟如此反蒙,蒙人卻不株連。五郎且看,如今高瓊尚還坐鎮大理。五郎何不效他?”

“大理不同,鞭長莫及。”張弘道不受迷惑。

“道理是相通的。”

楊實看了院門處一眼,換了些許鄭重之色,又道:“請五郎近些,聽老夫肺腑之言。”

張弘道嘴上說的一直都是拒絕之辭,但還是附耳過去。

楊實道:“如今,忽必烈、阿裏不哥爭成如此局勢,孰勝孰負,難以預料。張家真要將滿門性命押在忽必烈身上?

阿裏不哥何等人?最恨漢制,恨不能將北地漢人屠盡,使中原再成蒙人牧馬之地。一旦忽必烈敗北,張家何去何從?”

張弘道聽到這裏,眼中意味難言。

他比楊實更清楚,忽必烈眼下的局勢很難,幾乎可稱得上是“不容於蒙古”。

楊實又道:“還有些話,李瑕未對老夫說過,但老夫站在張家的立場上多說一句。”

“楊公說。”

“張家嫁女至漢中,不失為一條退路。若忽必烈敗於阿裏不哥,到時,張家亦可退入漢中……

五郎試想,李瑕雖有漢中,卻受宋廷桎梏;高氏雖曾主國大理,今已失權。故而二姓聯姻,尚不足以稱雄一方,缺何物?”

張弘道緩緩道:“兵馬。”

“若加上張家,三姓聯姻,如何?”

張弘道不答。

楊實道:“若如此,以張家之兵馬,可使李瑕不再受宋廷之桎梏、而得川蜀之實。其後,南連大理,北覷關中,便有稱雄之力。或是燒斷棧道,自為一國。”

張弘道目光閃動,良久,緩緩道:“張家的根,在順天、在保州。”

他直起身來,看著楊實,搖了搖頭。

“楊公休要誆我,公之所言,絕難做到。”

楊實道:“老夫亦說了,此為一條退路。張家眼下只需嫁女於李瑕,靜觀其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