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學我

時至九月初,黃河將要到秋汛時,河水又漲不少。

一艘小船吃力地渡過大河,兩名漢子著北地裝扮,左衽窄袖,下了船直往潼關奔來,遞了信令,過吸洪門,在城樓處找到林子。

“司使,人沒接到……”

“司使,有線索了。”

林子正坐在那整理情報,擡起頭,道:“你們兩撥還一起回來了,一個個說……阿寬你先說,你的事重要。”

“有線索了,我帶人從蒲津渡向西探,那邊是解州儀家的地盤,半個多月前,張家女郎一行人路過,不知為何,轉進了中條山。沒多久,張家的人追到,與儀家起了沖突……”

林子聽完,立即翻出近來打聽到的儀家情報,忙不叠起身便要走。

另一名探子擠過來,道:“司使,我還沒說。”

“有屁快放,叫你們接的人呢?”

“還沒接到,隊正還在想辦法……”

林子叱道:“八月二十日叫你們去接,今已九月初三,幾個書生的家眷很難拐來嗎?”

“司使恕罪,隊正說,情形有些不對……”

“不對?”林子道,“你細說。”

“我們拐了那幾個書生之後,九峰書院便被蒙虜派人包圍了,黃河岸邊巡查得也緊,我們藏在河灘處載人的船只都被搜出來了。我趕回來報信,還是隨著阿寬的船回來。”

林子又轉向先前那探子,問道:“你的船還在?”

“在,我只有幾條小船,藏得深。”

“我們不行,我們去接九峰書院那些書生的家小,帶了好幾艘……”

“讓你們互相說差事了嗎?”林子又罵一句,隱隱已查覺到不對,又問道:“一個都沒接來?”

“一個都沒,鎮子都進不去,隊正喬裝了三次,愣是連九峰書院都沒能近前……”

“走丟了幾個書生,至於嗎?”

林子心中亦覺奇怪,轉身又去見李瑕。

才到門外,正見元從正出來,神情蕭索,自顧自地走,也不知在想什麽,連招呼都未打。

“元先……”

林子不得對方應,暗罵其無禮,進了大堂。

“大帥,有線索了。”

李瑕正在看元從正寫好的信,隨手放在一邊,目光已轉向林子。

雖還是波瀾不驚的表情,眼神分明也有了期待。

林子上前,附耳道:“張家女郎半月前還在中條山附近,當還未走遠……”

他說了好一會,又遞過解州儀家的情報,以及幾張潦草地圖。

那地圖是李瑕自己畫的,大概畫出了山西的樣子,如今探子們也只補了幾個地名。

打探的時間太短,山西那地界對於他們還是如同迷霧一般。

“這幾日還會有消息傳回來。”林子道:“如今長安形勢緩下來,我渡河去一趟,為大帥將人找回來。”

“準備些人手,我親自去。”李瑕道。

“大帥?”

林子擡眼一看,見李瑕神情雖平淡,但眼神中那一抹光亮……顯然是勸不住了。

“那我安排好手保護大帥。”

“嗯。這兩日,劉金鎖、許魁應該要領兵到潼關了,等他們到吧。”

安排著這一趟出行之事,李瑕自有他的期待。

林子卻也不怕。

他追隨李瑕做事以來,就從來沒勸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種話。

若有人這麽勸,他只覺好笑。

當年只有他與李瑕兩個人,尚且敢到亳州殺人,能有今日,全都是一刀一刀捅出來的,什麽時候起還要畏手畏腳了。

“大帥自入長安以來,這大夏天的,甲胄不離身……就從沒受過這樣的憋屈,該是時候叫他們瞧瞧誰才是刺客的祖宗。”

“說什麽刺客不刺客,過河接人而已。”李瑕擺手道:“以前是光腳不怕穿腳的,往後再這樣就得不償失了。”

“也是,天下還有誰值得?連……”

林子話到一半,笑了笑,抿嘴不談,又說起另一樁事。

“另外,九峰書院有些奇怪……”

李瑕聽完,則是毫不意外的神情,起身出了大堂,走上城頭,向關城內望去。

“近來輕松不少,元從正來了幾日了?”

林子應道:“上個月十九日來的,小半個月了。是我無能,大帥要用人,我卻連幾個書生的家小都捉不回來。”

“無妨,他們應該也沒想到,能在潼關待半個月這麽久。”

林子有些會意過來,喃喃道:“我便說這事透著股奇怪,那些書生的家小有的近、有的遠,十一二日內本不能找全,但一個也沒見到……蒙虜要守渡口是應當的,圍著九峰書院做什麽?”

“還有何不解?”

“若說他們全是細作……可人是我們主動捉回來的……隔著一條黃河,他們在山西待得好好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