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將興王業

“孟克騰格裏!孟克騰格裏……”

胡勒根高舉著旌旗,大呼不已,顯得十分狂熱。

從在慶符縣被捉至如今,他已跟了李瑕許多年了,為李瑕做事則是從一開始的不情不願、身不由己,到祁山道一戰之後,心想的便是“跟著李大帥也很好”。

但還差了點什麽。

用漢人的話來說,還不夠“心安理得”,那來自蒙古草原的一顆心還飄蕩在空中,那對草原的思念還不能停歇。

直到連成吉思汗都尊敬的全真教真人們,帶來了長生天新的詔諭。

原來,俊王是長生天賜下的又一位天可汗!

胡勒根了解這個就夠了。

他根本不在乎郝道長那些話有什麽錯漏,不在乎那青冥教通司神女的巫術來自蟲草還是神鬼。

他的心有了寄托,終於可以無所顧慮地將忠誠奉獻給偉大的蒼天之子。

安息在色楞格河邊、居住於長生天之上的祖宗靈魂不會再質問他,為何背棄了對成吉思汗的忠誠。

“因為成吉思汗的子孫觸怒了長生天的意志,長生天降下真命之子來愛護四方之民!”

胡勒根已是青冥蒼天教的狂熱信徒、俊王麾下鎮西軍歸義營部將……

又有馬蹄聲起,胡勒根扯著韁繩讓馬匹撤了一步,李瑕已驅馬到了江邊。

高大的身形,撲面而來的殺氣……胡勒根擡頭一瞥,只覺那大紅披風都顯得如此威風。

之後,只見漢江上船只靠岸,一群宋廷官員列隊下船。

其中有不少人都已嚇得面無血色,那走在最前面的老頭氣勢卻很強。

胡勒根被對方掃了一眼,竟還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

“那便是李瑕嗎?不愧有膽大包天之稱,孤身置於兩千蒙古人當中,竟還在那擺威風。”

“要降服蒙古人不容易的……”

細碎的低語聲起,跟在李曾伯身後的幾名官員猶在偷偷嘀咕,被李曾伯轉頭瞥了一眼,連忙止住話頭。

看著李曾伯毫不猶豫走向李瑕,諸官員都只好跟上。

下了船,前方李瑕已翻身下馬迎上前來,披甲佩劍、身姿威武,給人以威懾之感。

“可齋公一路辛苦,晚輩特來相迎。”

“平陵郡王多禮了,擔不得……”

有官員暗道這是下馬威,但目光看去,卻見李瑕與李曾伯相談甚歡,又不像是有敵意,不由奇怪。

更奇怪的是,李瑕親手挽扶著李曾伯,當先行路,竟不是走向漢中城,而是一路往城北軍營。

這顯然於禮不合。

一般而言,這種接待官員的時候,該是設宴洗塵才是。

總不會是要殺朝廷官員馬上造反吧?

難免又讓人擔心……

……

“久聞可齋公大名,晚輩初尉慶符時,長寧軍易士英將軍便多次提及可齋公,回護之恩,感激不盡。”

李瑕說的不是虛言。

早在興昌六年,李曾伯舉薦蒲擇之任蜀之後曾回護過李瑕。

當時,李瑕投靠丁大全,壞了名聲。李曾伯傳信於蒲擇之、易士英,提及劉整之事作為比方,認為朝廷當用人不疑。

遂有了易士英和李瑕在巡司城關上的一場長談,之後兀良合台入蜀時,長寧軍還支援過慶符,蒲擇之後來信用李瑕也與此有關。

李曾伯當時根本不認識李瑕,不過是抱著為社稷保存人才之念。

倒沒想到,這人才如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郡王言重。”李曾伯道:“郡王年十六即任官、年十八閫帥一方、二十一封王,此皆先帝與官家之重恩。”

“也是軍民百姓支持,方能收復失地。”

兩人說著這些,已步入了大營。

李瑕擡手指了指大帳,又道:“川蜀貧脊,官場不宜興宴飲應酬之風,今日招待得寒磣,還請可齋公見諒。”

李曾伯撫須道:“好啊,臨安風氣若能如此,國庫用度可削減不少啊。”

“朝中富裕,不好相提並論。”李瑕道:“今日先談隴西形勢,如何?”

“甚好,便依郡王之意,請。”

眼下並非戰亂之際,車舟勞頓到了地方之後,馬上就談公事,顯然是頗失禮數的。

李曾伯卻並無怨言,心裏是既欣賞又憂慮。

到漢中不到半個時辰,先是見識了李瑕麾下的蒙古騎兵,這是領兵之能;再是不設宴飲的簡樸之風;此時徑直談隴西形勢,又可見行事作風……

旁的尚看不出,但眼前幾個細節,李瑕治政風氣至少比抑武、奢靡、人浮於事的朝堂好不知多少倍。

“賈平章做事……不拘小節。”李曾伯撫須嘆道,“想來若換平陵郡王入朝主政,或能一掃沉疴舊疾。”

近來,似乎人人都喜歡罵賈似道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