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三章 切身利益

楊大淵之弟楊大楫駐守在延州城以北的清澗城。

許衡此番前來並未事先派人告知,直到他抵達了清澗城,楊大楫才得知此事,連忙派人往塞門寨通知楊大淵來迎。

信馬到塞門寨時,楊大淵已出發去見李瑕。

楊文安聽說有重臣自燕京而來,不再猶豫,點齊心腹精兵便要去襲殺李瑕。

而就在楊文安點齊兵馬的這會工夫,許衡竟已得知了楊大淵要去見李瑕之事。

表面上說是副帥楊大楫說的,但楊文安一思量便知楊大楫不太可能主動告知許衡這種事。

想必是軍中有人告訴了許衡,楊大楫見瞞不住了,只好全盤托出。

想著這些,楊文安已有些不安起來。

他沒有卸甲,直接便披著一身盔甲北向去迎接許衡。

思量著近日發生的事,他認為以忽必烈的氣度,不至於因這點事追咎楊家。

萬一真要追咎,楊文安也不介意提著許衡的腦袋去投靠李瑕。

一路上想著這些,他迎到了前方的馬車,見到了許衡。

許衡時年五十四歲,是名滿北地的宿儒。當年廉希憲才任職關中,第一件事便是請許衡為京兆府提學。

後來忽必烈從鄂州北歸,征召許衡入朝,任他為太子太保。

雖說大蒙古國任官隨意,不管之前是何職、是何品級,只看大汗的心意,但能被忽必烈授予高官的漢臣,確實個個都有真才實學。

這種破格提拔,每每讓人感激涕零,心生效死之意。

許衡雖是書生,一掀車簾,渾身氣場卻是把周圍將士的殺伐氣都蓋了下來。

因為他奉忽必烈之命前來。

“楊文安特來迎魯齋先生。”

“好,好。”許衡一看楊文安便是目露贊賞,頜頭不已,贊道:“好一個少年豪雄,英姿颯爽!”

楊文安得了誇贊,不由對許衡大生好感,忙上前以學生之禮相見。

“先生當世聖賢,晚輩渴慕已久,惜不能得先生教誨。”

“老夫與將軍邊走邊談,如何?”

“晚輩幸甚,先生喚晚輩表字‘泰叔’即可。”

“……”

楊文安是個很簡單的人,他是個將軍,只管打仗,討要功勞。

他不像楊大淵,心中藏滿了不合時宜。

這樣的性格,使得楊文安說話做事都很爽快。

他的態度很簡單,勝敗乃兵家常事,忽必烈實力還是雄厚,沒必要因為這次退兵就去想有的沒的。

很快,他也把這層意思表達給許衡,之後道:“叔父也是此意,今日去,正是去伏殺李瑕。”

“無妨,哪怕楊元帥是去與李瑕談談,又能如何呢?”許衡撫須道:“老夫很想知道,李瑕能給他什麽……”

……

延河邊。

遠處的黃土塬上也有草木,但相比川蜀的山,這裏的草木總顯得稀薄,露出下面的黃土,顯得幹燥。

黃色是蒼涼的顏色。

有兵士策馬趕到,只見兩岸各有兵士列陣,卻並非劍拔弩張的場面。

楊文仲回過頭,問道:“何事?”

信馬上前,低聲道:“將軍,燕京有高官來了。”

“這麽突然?”

楊文仲似嘆了口氣,擡眼望向對岸,眼神中帶著些擔憂。

……

楊大淵毫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因為李瑕若殺他,得不償失。

李瑕眼下要做的關鍵是爭取北地的人心,每爭到一分,他就強一分,忽必烈就弱一分。

這種時候,若殺楊大淵,只會毀掉信譽,往後很難再有北人相信李瑕。

且殺了也沒用,楊家還有楊大楫、楊文仲、楊文安等將才,還有楊大淵之子楊文粲。

因此,楊大淵坦然到了對岸,走進宋軍士兵之中來見李瑕。

李瑕遂邀他到塬上的小亭子裏談話,一起用了午飯。

談話尹始,楊大淵問的都是川蜀如何了。

他聽說各個山城的軍民又被遷下來,很是感慨,漸漸還紅了眼眶。

“這輩子,歷任蓬州、利州、閬州、夔州……走遍了整個川蜀,你方才所言每個山城,每個地方,我都曾去過……”

楊大淵仰了仰頭,想到蜀中軍民返鄉安居樂業,自己卻在這西北吃風沙,只覺造化弄人。

他也不為自己推脫,頓足長嘆。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李瑕看得出,楊大淵說這些都是出自於真心。

這個蜀中老將是真的對大宋、對川蜀、對川蜀的山水與百姓有感情。

“還有回頭路。”李瑕道。

今日的談話,楊大淵分明是一副恨不能馬上就歸降李瑕回歸川蜀的樣子,而且不是演的。

但談到關鍵問題,他卻沉默了。

李瑕有耐心,不急著催,等了許久,才又聽楊大淵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