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 廉訪司

李瑕相送王蕘之地,正是長安東城外的灞橋。

灞橋作為關中八景之一,風景自是好的,築堤五裏,栽柳萬株。

它又名“情盡橋”,因長安送別往往到此為止,所謂“從來只有情難盡,何事名為情盡橋,自此改名為折柳,任它離恨一條條。”

灞橋煙柳,離別之情,當然很有韻味,但對李瑕而言沒有必要。

他與王蕘沒有這份交情。

王蕘就是個普通的下屬,只是因為要去做的事很重要,才需要他親自相送。

反而是李昭成也特意趕來送行,讓李瑕有些不解。

“我都不知道你和王蕘關系這麽好。”

李昭成搖了搖頭道:“我和王蕘不熟。”

“那來送誰的?”

“俞道士。”

“知道他們去哪嗎?”

“不知,他大概是不願我們擔心,或是行蹤要保密。只與我們說是隨大人物外出巡視。但最大的人物就是你,他騙不了我,我過來看看。”

李瑕本以為是王蕘把行程告訴旁人、行事不密。問了發現只是這樣,那就還好,別的事他也懶得多問。

八月上旬的長安依舊悶熱,他讓人去路邊買幾個西瓜,在灞橋的柳樹下與一眾護衛們分著吃了,然後策馬回城。

“馬上要中秋了。”李昭成並轡而行,“中秋到家裏來吃飯嗎?”

“一大家子帶過去不方便。”李瑕隨口拒絕了,又道,“你帶太公到府上來吧。”

如今旁人都喚李墉作“李太公”,李瑕遂也這般稱呼。

其實李墉、李昭成也是一大家子,但李昭成卻不覺得有什麽不方便,欣然點頭應下。

家事說過,李瑕自然而然又換作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交代你一樁差事。”

“好。”

李昭成與李墉眼下並沒有正式的官職。

他們身份在那裏,李瑕若能成事,太公與長公子自不失皇親之爵;若不能成事,就當作逆賊的九族一起被誅而已。

李墉雖無官職,做的事類似於副相,具體說像是參知政事,不坐堂、不知印,並議政務。

李昭成今日之前則類似於中書舍人,也不坐堂,領命做事,時忙時閑。

若有必要,他當然也能領具體的官職……

“我準備發行紙鈔、興修關中水利,此兩樁事牽扯巨利,難保沒人中飽私囊。你來籌建一個衙門,叫‘廉訪司’吧,類似於監察禦史,監督是否有官員在其中上下其手。”

李昭成算是有能力的,但也看和誰比,在普通人裏他是佼佼者。與陸秀夫、奚季虎、秦九韶這種可怖的天才相比,就顯得有些平庸了。

此事李瑕與陸秀夫也說過,陸秀夫當即應了,回去便擬了一個折子,反而能把整件事給李瑕說透。

而李昭成則需要李瑕仔細說清楚。

“此事你與陸秀夫合力來辦,具體的事務他會處理,由你為主官,意在表明不論是誰敢伸手,臨察都有處置之權。另外,輿情司、磨勘院可配合你們調查、審記,同時互相監督……”

若做個類比,李瑕想要的這個機構有些許類似於宋的禦史台。

說到禦史台,唐代禦史官員分為台官、垣官,台官監察官員,垣官勸諫皇帝。到了宋時,台垣便合並了,只能監察官員,不能再管皇帝。

為了讓皇帝安穩,挑動臣僚相鬥,又規定監察官員若百日無所彈劾,須撤職罰俸。

這也是宋廷內鬥日益激烈的因素之一,所謂“政紊於廷,日削以亡”。

如今李瑕亦設置監察,對這點十分慎重,之所以暫時叫“廉訪司”,則是希望少一點互相彈劾內鬥,先把關注點放在這個“廉”字上。

“明白了,我與君實接洽,擬定了章程之後報給你。”

“嗯,盡快吧。這種時候不能靠人自覺,監督制度先完善起來。”

“也許設了廉訪司,發現一個貪官汙吏都沒有。”

“那是不可能的。”李瑕根本沒有這種天真幻想,道:“嚴格監察才是對官員們的保護,太過信任反而會給他們伸手的機會,那才是害了他們。”

“是。”

李昭成有些害怕李瑕的嚴肅。

他也只有二十五歲,雖努力想拿出當兄長的沉穩,心裏卻感覺到李瑕才是他的兄長與王上。

……

兩人一路進了長安城,到了官廨區域,李瑕自回了秦王府。

李昭成則順道先去與江荻說一聲俞德辰之事。

“我去送過他了,他沒騙我們,與小道士說不用擔心便是。”

“真的嗎?”江荻問道:“秦王派何人出巡,連你都不知道?”

她桌案上堆滿了文書,很忙的樣子。

“機密。”李昭成隨口便敷衍了,正要走,又想起一事,道:“你如今隨秦道古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