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 逼殺

“這裏便是北庭了,乃唐時北庭都護府治所在。”

李瑕舉目望去,目光略過前方廝殺的戰場,望到了天山的皚皚積雪。

廉希憲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指點道:“此處為天山北麓東端,故而為絲綢之路重鎮。”

“換言之,耶律鑄堵著北庭,我們便去不了伊犁。”

廉希憲微微一笑,應道:“王上已開始稱‘北庭’,而不稱‘別失八裏’了。”

他不急著去伊犁河流域。

其實李瑕也不急,真正急著想奪回領地的只有兀魯忽乃。

依李瑕與廉希憲的想法,最好再晚一些打耶律鑄,潛移默化先把兀魯忽乃和巴巴哈爾的兵馬吞了,可惜沒那麽多時間。

這次出兵,更重要的目的,還是為了玉龍答失。

……

當時,李瑕把玉龍答失的聯絡信遞給廉希憲,問其如何看待此事,廉希憲卻是嘆了一口氣。

“善甫兄覺得他太跳了?”

“是啊。”廉希憲問道:“若說巴巴哈爾似蜀後主劉禪,玉龍答失便像是吳末帝孫皓。”

當時李瑕看了宴上的巴巴哈爾一眼,見那貴由汗之女確實有些“此間樂、不思蜀”的憨態。

“安樂公、歸命侯……玉龍答失對於忽必烈而言是歸命侯,對我而言卻不是。”李瑕道:“忽必烈強、而我弱,我要的是有實力的盟友,若每一個都是這樣的安樂公,怎麽能逆轉局勢?”

“王上駕馭得了玉龍答失?”

“當然,你當他是真聰明嗎?”

廉希憲搖了搖頭,將書信還給李瑕,道:“玉龍答失這是把耶律鑄當成傻子了,仗著王子身份,當耶律鑄不敢殺他。此時他最該做的本該是表忠心,待王上大軍殺至,再突然反戈。而非上躥下跳,與求死何異?”

“是啊,年輕人沉不住氣。”

“王上欲如何回復?若答應與他結盟,在耶律鑄眼皮子底下文書往來,不妥。”

“那就不必回復,我們殺過去。”

李瑕馬上就做了決斷。

決斷得非常快,不論玉龍答失聰明或不聰明,李瑕要的是他的身份,要的是汗位之爭繼續下去,要的是讓忽必烈不得安寧……

……

從高昌到北庭正常行軍需要四五日,李瑕僅用了兩日。

兵馬在天山腳下歇了一夜,清晨出發,直撲耶律鑄的大營。

玉龍答失派來的信使作為向導,為李瑕指點了幾個營盤的兵力分布。

“耶律鑄帶了兩萬人駐紮於此,守著山谷,這裏離別失八裏城還有十五裏。玉龍答失王子的駐地夾在哈答駙馬、宗王孛羅赤的駐地之間,再後面就是耶律鑄的大營……”

李瑕望了一會,認為耶律鑄還是穩的,這樣布置,敗了也不至於大敗,還能撤回去。

這是不求勝,只求穩的戰術,像個烏龜一樣最是難啃。

“你現在回去,通知你的主子,盟兵已經到了。”李瑕道,“我要襲擊那哈答駙馬的營地,讓他去殺了宗王孛羅赤,記住了?”

“記……記住了。”

“霍小蓮,你帶人跟著他去。”

“是!”

李瑕回頭看了身後諸將一眼,又換作蒙語命令德蘇阿木、察察兒為先鋒前去襲營。

他只派遣了一萬精騎,余下的兵馬則繼續留在山坡處作為策應,以防出現變故……

如果只看人數,十萬大軍聽起來很可怕。

但李瑕只覺得他們臃腫、笨拙。

蒙古騎兵們的駐地從庭州一路綿延到輪台,拉成兩百余裏的防線,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天之內反應過來。

要調動十萬大軍,必須有合格的、能服眾的統帥、將領,且形成一套有效的指揮體系。

耶律鑄卻是一個讀漢家詩書的契丹人,平時任文官、參謀,輔佐一個宗王出征,可以出奇計、管後勤,無往不利。但合丹一死,蒙古諸王就不可能由他如臂使指。

也就是說,諸王這些兵力最多只能做到各自為戰。

李瑕若攻那哈答駙馬,只需考慮這一部的數千人,以及相鄰駐紮的援軍。

就像一只蚊子要叮一頭大象,不必害怕大象的體重,只要躲著那一條尾巴就足夠了。

從山坡上望去,萬騎已殺入敵營,騰起火光。

廉希憲舉著望筒看著,沉吟道:“若我們來得夠快,此時只須玉龍答失一響應,漠北諸王可馬上反戈一半人。”

“晚了。”李瑕指了指西面,道:“耶律鑄已然發現我們了,而玉龍答失的領地還未有反應。”

“那我們還來……”

廉希憲話到一半,忽沉吟片刻,輕笑一聲,道:“也好。”

“善甫兄想到什麽了?”

“王上這招棋是將了耶律鑄一軍啊……”

……

望杆車上,耶律鑄手裏也拿著一個望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