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離朝

十月初五。

慈元殿中,太後謝道清透過珠簾向外看了一眼,只見她的兄長謝奕昌端坐在那,手捧著茶又不喝,顯然有話要說。

“你們都先下去吧。”

不一會兒,殿中只剩下了兄妹二人。

“兄長不宜到後宮來。”

“這我當然明白,若非有大事,豈敢來叨擾太後。”謝奕昌放下茶杯,道:“我聽說,賈平章打算親自統兵西征。”

“沒有聽說過。”謝道清扶著額頭,道:“我近來身體不舒服,沒理會朝中這些事。”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哪裏不舒服,但你既然沒有病倒在床,也該知道又要有戰事了。”

“這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朝臣們若真依著我的意思,就不該在這個關口再去招惹李瑕,萬一壞了盟約,他又要入寇過來,如何是好?這就好比當年端平年間,先帝執意要收復三京……”

謝奕昌搖頭不已,暗罵這個妹妹頭發長見識短,若非她是堂堂太後,他便要出聲叱駁幾句了。

“太後啊,再想要太平,長江上遊也是務必要奪回來的!”

“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懂這些軍國大事?朝堂上商議妥了,由陛下定奪便是。兄長又何必跑來問我?”

謝奕昌問道:“賈平章走後,朝中誰為宰相?”

“不論是誰,兄長是國戚,這相位不必想了。”

“但朝中有人說,該加封太後的三代親族。”謝奕昌壓低了些聲音,又道:“追封父親為魏王、祖父、曾祖父都追封為魯王,且宗族男女各分等升官賜封賞賚。”

謝道清眼睛微微一亮,也有些高興。

不論男女,能夠光宗耀祖,都是莫大的好事,何況這絕不是一般的光宗耀祖。

“誰這般說的?”她問道。

謝奕昌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無非是朝堂上幾位體國的重臣。這些人當中誰堪大用,太後自然能看出來。”

謝道清這才明白兄長今日的來意。

賈似道還未走,已有人盯著他屁股下的那個位置了。

“說來,朝中換誰為宰執,都不會像賈似道這般張狂無禮了。”謝奕昌又補了一句。

謝道清搖著頭微微一笑,道:“賈似道雖有少年習氣,但勤懇任事,對我和皇帝還是恭敬的……”

“轟隆隆!”

忽然,一聲雷響,天色迅速暗了下來。

謝奕昌起身,走到殿門處向外看了兩眼,回來道:“太後,下大雨了。”

“怎會突然下這般大的雨,皇帝今日還在太廟祭祀吧?”

“是啊。”謝奕昌道,“天有不測風雲。”

兄妹二人感慨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雨,繼續說起方才的話題。

“兄長想要我如何做?”

“簡單。”謝奕昌道:“支持賈似道統兵西進。至於之後的事,待賈似道離朝再談不遲。”

“他願意去?”

“莫看他權柄熏天,實則,他根本沒有選擇。”

謝道清想了想,招過一名宦官進來。

“以哀家的名義下一道懿旨,本宮聽說王師已收復了夔門,倍感欣慰。考慮到軍資耗費、國用不足,裁減節儉宮中費用,汰減慈元殿提舉以下官員。你看看,能為國庫節省多少費用?”

“奴婢這便去查。”

過了好一會,這宦官回來,道:“稟太後,每月能減掉一萬錢。”

“擬旨吧,哀家得要對賈平章有所支持……”

此時有個宮女匆匆趕進殿中,對謝道清附耳低聲道:“太後,陛下回宮了。皇後娘娘覺得有些奇怪,派奴婢來告。”

“回宮了?”謝道清看了看天色,問道:“祭祀完成了?”

“該是沒有。”

“陛下人呢?”

“在胡貴嬪處。”

謝道清皺了皺眉,轉向了謝奕昌。

謝奕昌知自己不便再待在宮中,行禮告退。

他出了宮,擡頭一看,雨已經停了,上了轎子吩咐了一句,晃晃悠悠地便向樞密院而去。

到了樞密院,他並沒有直接回公房,而是轉到偏廳,果然見到一人正在烤火、飲茶。

“章公這是淋了一身啊?”

章鑒回過頭,一見是謝奕昌來,擺手便笑了起來,道:“被淋成了落湯雞。”

他已把官服脫了掛在一旁,此時只穿著一身中衣,布料很粗糙,上面還有許多個補丁。

謝奕昌向來知道章鑒清廉,真看到他將這種儉樸還藏在官衣裏面,不由敬佩。

“平章公呢?”

章鑒嘆了口氣,道:“平章公發了火氣,回家去了。”

謝奕昌大訝,問道:“出了何事?”

“祭祀到一半,下了大雨,陛下便先行回了宮,卻未問過平章公。”

“這雨沒多久便停了吧?”

“是啊,平章公以為陛下會回來主持典禮,苦候不至,才知陛下已回宮,大發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