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癲癇

慈元殿。

曹喜輕手輕腳走上前,將一張紙放在全玖面前。

“聖人,這是太後前些日子招命婦們談話的內容。”

全玖拿起來看了,見上面依舊是些貶損趙衿的話,淡淡道:“太後也是的,每每招些長舌婦到跟前嚼是非。”

她臉上始終是端莊肅然的表情,似頗為嫌棄這類事。但等曹喜退到一邊了,她卻是將那對話仔仔細細地看了許多遍,且對於其中不少說法都十分認同。

再想到趙衿如今在北面當著貴妃,終究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

“小賤坯子。”

花了些時間看過了這些,全玖才招曹喜上前,問道:“今日太後又去前殿議什麽,可打聽了?”

“回聖人,已經派人去打聽了,一會便有信。”

像是回應了曹喜這句話,卻見有幾個小黃門匆匆跑了過來。

“不好了!”

“稟聖人,不好了!官家暈過去了……”

……

聽說趙禥暈過去,全玖初時不以為意。

她又不是第一次看那體弱多病、酒色過度的丈夫暈倒了,這是常有的事。

但當她趕到選德殿,馬上便意識到這次比往常要嚴重得多。

殿門前站著一排禁衛,禁止任何人出入,竟是連皇後也敢攔著。

全玖甚至聽到謝道清身邊的大宦官驚呼了一句“誰告訴皇後的?”

可見這是一群想要封鎖消息、卻連封鎖消息都做不到的廢物。

她卻不是誰想攔便能攔住的,徑直喝罵了守衛,趕進選德殿。

轉頭一看,殿中架著一張大宋堪輿圖,中間的淮西被人劃了個圈,不知是何意。

重臣們正俯跪在地上,以額頭抵著地面。全玖看不到他們的臉,卻能感受到一股惶恐的氣氛。她心想以這些老狐狸的涵養,能讓她感受到他們的惶恐,那多半都是故意的。

禦醫正手忙腳亂地在禦榻前忙活。

“快摁住官家。”

“可以施針了?”

“不行……”

只見趙禥正躺在禦榻上,身子抽搐個不停,嘴裏的白沫往外溢著。

再細看他的眼睛,已經往上翻得看不到眼珠了。

他這樣子有一種被鬼附身了的可怕感,全玖身後就有個小宮娥嚇得驚呼了出來,換作是平時這就是大罪,此刻卻沒人顧得上她。

至於謝道清,此時正坐在珠簾後用雙手拍著膝,嘴裏反復念叨著“唉喲,這可如何是好?”

“是羊癲瘋?”全玖上前,低聲向禦醫問道。

“見過聖人。”

大冷的天,那禦醫卻已沁出了滿滿一額頭的汗,手握著針灸不敢回答。

全玖卻早在暗中查過大宋歷代皇帝的病史,知道趙氏一直有腦中風的遺傳病,得了羊癲瘋也不稀奇。

“怎麽回事?”

全玖問了一聲,見殿中無人回答,遂轉過身,再次厲喝道:“怎麽回事?”

“稟聖人,官家是心憂國事,一時累病了。”

章鑒終於擡起頭答道,之後以眼神向侍候在殿中的一名小宦官示意。

那小宦官遂上前,低聲道:“回聖人,大事不好了,淮西全境投降李逆了。”

全玖只覺背上一涼,涼得她身上的肌膚都起了疙瘩。且有一刹那,腦子裏完全不知在想什麽……這是被嚇的。

好在她還沒瘋,轉頭看向了那張大宋堪輿圖。

淮西丟了,就像是大宋這一張餅被從中間啃掉了一大塊。

“消息剛傳來時,官家還很鎮定。”小宦官據實以報道:“諸公把陳相公請來,又去讓人端上堪輿圖,指明了此事的利害,官家……”

全玖不耐煩聽官家如何,問道:“此事有何利害?”

這小宦官是個讀過書的,竟還能復述出一二來。

“陳相公說,淮西這一丟,可見李逆並吞我大宋之心十分急切,他必定已經擊敗了蒙元,揮師南下,而且現在已打到了長江邊,很快就能攻到建康府,離臨安很近了。”

“當時,陳相公手在堪輿圖上劃了兩下,說‘若無應對,亡國就在眼前!’官家一聽,當即便翻了眼……”

全玖能夠感受到趙禥的恐懼,連她自己都止不住顫抖起來。

前一刻她還在享受閑逸安穩的生活,後一刻便是晴天霹靂,大宋幾乎就要亡國了。

太突然了,讓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理準備。

因為這整個大宋王朝就一直在粉飾太平。北面不是沒消息傳過來,但每一次大家總能找到理由繼續編織著歌舞升平的美夢。

……

時間漸漸到了傍晚。

禦醫們捏著金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偷眼瞥了眼殿中的眾人,遲疑著不敢開口。

還想要裝作正在繼續施救的樣子,卻沒能瞞過謝道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