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深夜談心

鹿朝從他手裏接過紅棗糕,打開一層一層的紙包,裏面還帶著一絲余溫,她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小聲說:“謝謝。”

“嗯。”

“你應該說不必客氣!”

他想了一下,還是點頭:“嗯。”

鹿朝無語,教會魔尊識字,懂得人情世故,果然只有女主才有那等耐心,她是沒有了,以她有限的耐心,再教兩句就會打起來。

她啃了幾口紅棗糕,尋思著今晚怎麽過。

他剛看完春宮圖,無論如何都不能和他躺在一個被窩裏,從前他懵懂,現在未必了。

她是要離婚的,可不能在離婚前把自己搭進去了。

“朝朝。”她還沒有想到辦法,帝夙便凝望著她開口,“我想……”

鹿朝脫口而出:“你不想!”

他愣了一下,看見她臉頰好像比剛才更紅了,覺得很有趣,唇角微微翹了一下。

鹿朝:“……”

少年的唇是很漂亮的,笑起來有一種溫柔的錯覺,連陰戾的眉眼,都顯得生動起來,仿佛他不是魔尊,只是人間十七八歲的單純少年,情竇初開,面對心愛的姑娘,無處可藏的歡喜著。

這樣一個失去記憶,整個世界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你的少年,誰能扛得住?

更何況他全身上下,到處都好看極了,鹿朝理解了那些為了他爭風吃醋的妖女魔女們,甚至女主了。

“反正今晚不困,要不,我們坐下來聊聊?”

鹿朝知道他一向很好說話,不會反對,於是先一步走到案幾邊席地坐下,悄悄把那本春宮圖扔到角落裏。

帝夙在她對面坐下來,問道劍放在一旁,他坐得身姿端正,一板一眼的模樣有些好笑。

鹿朝想起他在小說裏暴戾恣睢,殺人如麻的形象,和現在真是兩個反差呀。

她給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才說:“我們成親還沒一個月,也沒見過幾次,為何你會喜歡我?”

帝夙端起茶杯的手一頓,灰眸擡起:“喜歡就是喜歡。”

鹿朝換了一種說法:“從何時開始喜歡的?”

“從你受傷後兩天。”他回答得十分嚴謹。

受傷後兩天……她昏迷不醒,禹州王命人送來炎陽草為她療傷,可她是凡人,直接使用炎陽草會喪命,需要有人將炎陽草吸收入體,再化為蒸汽熏在她身上。

有這樣實力而又能和她肌膚相貼的,只有他。

於是,寧王妃便親自到巡夜營中,把帝夙請回來。

鹿朝理了一下時間線,發現了一個問題:她一開始以為帝夙對她有感情,才會在血吻郎君手下把她救回來。

原來不是嗎?那時候他並不喜歡她,會救她或許只是出於一種他失憶後難得生出的一點點人性罷了。

可是之後損傷自己幫她療傷,卻不可能僅僅只是有一點點人性而已。

這時候,他開始喜歡她。

為什麽?那時她傷得半死不活,人也昏迷不醒,而在原主清醒的時候,他分明還是討厭她的,成親之後,便一直住在巡夜營中,一天都不曾回來過。

“為何會在我受傷後的兩天忽然喜歡我?”鹿朝問。

帝夙又重復了一遍:“喜歡就是喜歡。”

看來,他自己並不知道為何會忽然喜歡她。

但是鹿朝心裏已經隱隱約約有個想法,只等明天天亮去驗證了。

一杯茶水喝下去,帝夙放下茶杯,問她:“可以睡了嗎?”

“不可以。”

今晚你都別想睡!

但強硬地說完之後,鹿朝生怕被他又點了軟身咒,只好重新扯了個話題:“江小山,你是不是很討厭這個世界?”

房間裏,立著數十座連枝燭台,燭光明亮,映在他眼底,卻一點兒暖意都沒有,他隱隱皺了一下眉,隨即,緩緩地點頭。

“為什麽?”

小說裏,並沒有給出他為何要掀起滅世之戰的答案,好像他天生就帶著毀滅六界的任務而來。

鹿朝在九巫山時,聽九巫山仙人說起,他自降臨的那一刻,就毫不猶豫地和神族宣戰。

那時候,她覺得帝夙多半是個怪物,長著青面獠牙,沒有感情,天生反骨,就是個變態而已。

可是眼前的少年,琉璃一樣的眼睛有時候看起來卻比任何人都幹凈。

帝夙沉默了片刻,才說:“我忘了。”

忘了。

是啊,如果不是忘了,他又怎麽會和她安安靜靜坐在這裏,在這樣的深夜,如此平和地聊天?

如果他能一直忘記該有多好。

鹿朝長睫微動,慢慢地笑了,笑容在唇瓣,像是一朵綻放在午夜的優曇花。

“江小山,也許有一天,會有一個人慢慢教會你喜歡這個世界,希望那個時候,你能過得開心一點。”鹿朝端起一杯茶,“我以這杯茶代酒,提前祝賀你,願你明心見性,得證大道。”

帝夙喝下了茶,雖然沒有說話,但他此刻眉目舒展,看起來心情是很不錯的。